時繭終于放棄無謂的掙紮,靠牆坐在覆滿冷水的瓷磚上,僅憑一絲涼意在焦木味道的信息素火海裡保持着最後的清醒。
許柏被這幾聲咳嗽牽動着心神,不受控制地看過去,看見時繭很艱難地擡了擡手,指向餘宸,心中不知為何湧出幾分失落。
“我?”餘宸仿佛受到什麼極優的待遇般,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見時繭沒反對,頗為有趣地湊過去蹲下:“怎麼,終于學乖了,知道求饒了?早這樣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草你——松開啊啊啊啊!!!”
幾乎要将房頂掀翻的嘶吼,卻宣洩不出餘宸百分之一的痛苦。他毫無防備,時繭突然撲到他肩膀上,張開嘴極狠、極深地朝着他脖子上的動脈咬下去,重重一口!
要不是反應快擋了一下,最後咬偏在鎖骨上,就憑着時繭這股被高出他幾個等級的Alpha用信息素攻擊都死不松口的勁,餘宸心驚地想,他現在恐怕早就被咬斷了血管,即便不死也得ICU裡躺上幾回。
饒是咬偏,時繭的尖牙也依舊像把匕首一樣,深深地插進了餘宸的右鎖骨之間,血腥味頓時充滿了鼻腔口腔,讓他惡心得反胃想吐。
餘宸痛得慘叫不斷,他不敢再激怒時繭,怕這瘋子會幹更出格的事,隻能一邊繼續釋放出高等級信息素試圖控制時繭的行動,一邊氣急敗壞地痛罵許柏:“你他媽瞎了啊看不見他在發瘋?!快把他拉開!!”
許柏方才如夢初醒般,小聲說了句時小少爺得罪了,從後面抱住那細得過分的腰,生拉硬拽地把時繭和餘宸拽開。
許柏力氣太大,時繭拼了命般掙紮,他死盯着餘宸,眼底爬滿了紅血絲,像隻被逼上絕路的小獸一樣喘着粗氣,嘴唇和牙齒上都沾着鮮紅的血,在蒼白的臉色對比下,讓他看起來像極了一隻食人血肉的精魅鬼怪。
幾滴血濺在他眼睛周圍,蜿蜒着流下來,被時繭用舌尖舔掉,不屑地扯動了一下嘴角。
餘宸痛得手都在發顫,低頭看了一眼傷口,頓時氣沖頭頂——
他的整個右鎖骨堪稱血肉模糊,隻能模糊地辨認出半邊牙印,深到甚至能看見森森白骨,一塊肉耷拉在旁邊,幾乎要被時繭硬生生撕咬下來。
餘宸毫不懷疑,要不是許柏把他們拉開,時繭甯肯把牙齒咬碎,也要把他的肉給咬下來。
他後背滾落一滴冷汗,為着這種魚死網破的報複方式而心驚和後怕。要是換成其他E級Alpha,被他這樣用信息素壓制,早就毫無反抗能力地跪下臣服了,偏偏時繭硬是撐着一口氣,甯願兩敗俱傷也不肯輕易伏低。
餘宸居然在一個往日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劣質Alpha這裡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餘維就這一個兒子,他從小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什麼人沒結交過,一個個的别管身份多尊貴、基因等級多高,都得畢恭畢敬地高高捧着他。天之驕子的餘宸,還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人身上接二連三地栽跟頭。
餘宸憤怒,但又多出一種濃濃的征服欲,他就想要看看,他到底收不收拾得了這個從小到大都優越感十足、從來就不正眼瞧他的時家小少爺。
餘宸忽然興奮起來,一把扯掉那塊被咬爛的肉,随手扔在地上,痛得鼻翼煽動着不停吸氣,卻又滿意地對着時繭大笑道:“你爸不應該把你送到軍校裡來,還讓你落在了我手裡,你徹底完了!”
時繭呸出一口血,啐到餘宸臉上,冰川似的藍眸裡掠過冷意,被鮮血染紅的唇瓣冷漠張合,像朵霜凍的玫瑰:“早晚有一天,我讓你跪下來,哭着求着給我當狗。”
餘宸譏諷道:“人長得美一點,所以做白日夢也做得這麼美?”
他話音剛落,一道如機械般冰冷的聲音忽然響起,頓時吸引了在場三個人的注意。
逆光中,一道高大的身影緩緩走進。
顧識雲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色校服,踩着軍靴走到餘宸面前,公事公辦在違紀本上寫下一行字,頭也不擡地說:“校規第三條第四款規定,若學生聚衆對其他學生利用暴力、信息素壓制等方式進行單方面的傷害和霸淩,初犯者應年級通報批評,取消該學年的一切評優評先,禁閉室面壁反省24小時——”
在餘宸的“你他媽知道我爸是誰嗎”的表情中,顧識雲終于舍得賞他一個眼神,卻比剛才更加冷淡:“按照規定,我會将這起違規上報給教務處。而你現在需要做的是立刻去禁閉室,履行你在此次違規中的第一個處罰。”
餘宸不服道:“不是哥們你誰啊?憑什麼命令我?!”
許柏拉住他,小聲說:“看他的肩章。這是個二年級生,而且銘牌寫了紀察部部長。不好惹。”
餘宸一聽紀察部三個字就知道踢到鐵闆了,于是又換了個方向狡辯;“我什麼時候聚衆了?”
顧識雲看一眼許柏。
許柏心虛地避開視線。
“……”那倒也确實算同夥。
餘宸忍了,指向被折騰得虛弱不堪的時繭,又指回自己猙獰的傷口,“這可不是單方面鬥毆,明明是雙方都動手了。”
顧識雲又看一眼時繭。
少年身形單薄,濕哒哒地蜷縮在牆角,胸膛随着淺淡的呼吸而輕微起伏。似乎察覺到他們的目光,精疲力竭地擡起眼皮,虛虛地望向顧識雲,冷水從他白瓷般的臉上滾落。
顧識雲:“他是正當防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