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一場隻有自己能淋到的雨裡,隔着雨幕遠遠看着時序轉身離開,那一瞬間被拉得很長、很慢,他在那個背影上看到的又不止一個人。
時序走出幾步,對助理說:“以後不要在他面前催促我。我知道該怎麼安排時間。”
助理低下頭:“抱歉時先生。”
時序不再給他眼神,餘光落在正佯裝無事吹着口哨緩緩開溜的牧野身上。
“……”視線對上,牧野望天看地摳着牆皮,哨音悠揚。
這牆可真牆啊。
這苔藓也真綠。
時序頓了頓,低聲吩咐助理:“把他帶到臨時辦公室。等我開學禮結束後回來再說。”
“是。”
*
時繭在操場的圍牆後待了整個中午,感覺不到任何餓意。
下午的軍事理論課,他第一個到。
選了最後面的座位,哪怕決定了暫時安分下來混完軍校這四年,時繭也下意識地抵觸與之有關的一切。
他還是很想離開這種地方。
快響鈴的時候學員們拎着書陸續到了,每個人一進教室就能看見坐在最後一排靠窗假寐的少年,都愣了下。
涼爽的秋風吹得白紗窗簾獵獵作響、書頁翻動,長發飄起幾縷,藍得同高高的天空一樣。
雪白的皮膚被陽光照着,整個人由内向外的發着光,散發着歐根紗籠罩下星星點點的光暈。閉着眼安安靜靜,像一朵悠然浮動的雲,輕盈的,帶着綿軟、新鮮的水汽。
多媒體黑闆上方懸挂的老式鐘表響着滴答滴答秒針走動的聲音,時間在這一刻被拉得很慢、很長,誰也沒想過會在這樣一個平淡的、有些昏昏欲睡的下午,因為一個人,得到一個猝不及防而被觸動的人生瞬間。
學員們躊躇着選座位,有Alpha蠢蠢欲動,但剛擡腳想去最後一排,就敏銳地發現周圍情緒不對,陰郁的目光群體性地向個體鋪天蓋地般投來,彙聚成平靜海面下瘋狂的暗流。
Alpha的額頭布着細汗,在經曆過無人得知的内心掙紮後,最終還是止住腳步,選擇了一個遠離那人的座位。
這樣的情況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循環上演,散布着細蚊般竊竊私語的開放教室裡,最後呈現出一種以時繭為中心向外輻射的大片空白面積。
哦。孤立。
真無聊。
時繭百無聊賴地想。
而在他看不見的,沒有注意過的地方,數十道視線隐秘地,不約而同地,窺探着。
鈴響後教室裡也沒完全安靜下來,牧野懶散地走進來,一改平日裡嚣張氣焰,像霜打過的茄子一樣焉兒巴,連敲着黑闆說的那句“上課”都有氣無力。
他靠在講台上,單手撐臉,懶洋洋地點名。
“安格列——”
“許柏——”
…………
“沈行川——”
“時——”
牧野停頓了一下,擡眼看去,後知後覺地發現剛進來時那種隐隐約約的奇怪源自哪裡。
“時繭。”
“到。”
時繭不高不低地應了一聲,以為這流氓教官又想整些花樣戲弄自己,但他仿佛就隻是無比随意且正常的看了一眼。
“都坐那麼後面幹什麼?第一排留着給大學生開o雪冰城?我能吃了你們啊?最後一排的,全都給我坐到第一排來。”
唯一一個坐在最後一排的時繭:“……”
他的判斷還是下太早了。
——這家夥絕對有病。且病得絕對不輕。
時繭歎了口氣,拿起書本換到第一排。
Alpha們紛紛看向他,不少人竊竊私語,秘密傳播的小紙條上更是頻繁地提及到這個名字。
而一些更加隐晦的情緒,則隻在彼此交彙的眼神裡傳遞。
許柏也在第一排,太子陪讀往往比太子本人努力多了。
他隻猶豫了那麼一秒,旁邊的黑發Alpha就先一步起身讓出座位,笑聲清澈而爽朗地對時繭說:“你坐這吧。”
一瞬間,很多道目光毒蛇蟻蟲般爬到他身上。
在少年看過來的視線中,Alpha大大方方道:“我叫沈行川,行遍天下名川的行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