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該睡覺了。”
“嗯。”
好像辛德瑞拉裡午夜響起的鐘聲,他們被拉回現實,各自起身,電腦沒關機就被合上,她收拾紙筆,林晉慎替她拿走茶壺,連帶着他的杯子一同放回洗碗池,方便等第二天方姨清洗。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沙發邊被收拾幹淨,林晉慎上樓,陸宜跟泡芙說晚安,剛才的事就好像沒發生過。
十一點前,兩人已經躺在床上,燈被關掉,一室的黑暗。
陸宜睡不着,她抱着被子,凝視着漆黑天花闆。
畫面不斷閃回,親吻時沒注意到細節被一點點放大。
比如,中途,林晉慎好像吞咽了下口水。
他脖頸修長,冷白皮膚是突出的青筋,喉結重重上下碾過,細微的吞咽聲,喉嚨裡嘶嘶聲……她重重閉上眼睛,畫面還在。
正常,誰家夫妻不親個嘴?
親個嘴反應沒必要這麼大,以前又不是沒親過。
睡覺!
十幾分鐘後,陸宜毫無睡意地睜開眼。
她還是沒辦法适應身邊多躺出一個男人。
十一點睡覺果然反人類。
陸宜暗自腹诽,床的一側忽然動了下,她屏息,不動聲色,兩三秒之後,身邊的人側動作幅度并不大地動了下。
不是翻身,隻是調整下姿勢。
數秒後,是一聲從喉嚨裡溢出的意味不明的聲音。
煩躁的,不耐的。
所以,林晉慎也沒睡?
陸宜心理平衡,這個晚上,不至于她一人失眠。
翌日早上,陸宜睜眼醒來,身邊仍是空的,她起床去浴室洗漱,洗手台沒有使用過的痕迹,整齊如新,是林晉慎洗過後,習慣性地擦拭過台面。
垃圾桶裡,幾團紙巾是證據。
早餐沒胃口,打包過幾杯咖啡回公司,到公司,分給組内成員。
“謝謝陸老師!”
“陸老師簡直活菩薩,我都不好意思了。”
組員拿過咖啡,想要A被陸宜拒絕,說:“順帶買的,不用跟我客氣。”
于倩舉杯過頭頂:“謝謝大美女!”
“辛祁聯系方式還是沒找到,連他同學都找了,要不然這一個就pass掉?”因為辛祁是陸宜看好的,所以同事望向她,等她拿主意。
陸宜說:“我再試試吧,今天不行,就換人。”
“得嘞。”
今天已經是周五,項目的deadline不等人。
陸宜找的人是餘音。
她做博主,網絡上資源廣,再加上朋友衆多,各行各業都有涉獵,找到的可能性比她高。
餘音:【等着。】
這一等,便是下午。
餘音發來電話号碼,說:【這是他手機号,但據朋友說,十個有九個都打不通,他是不怎麼用電子設備的原始人。】
【這是他現在的地址,在東郊一個村子裡,聽說是租了個民房,在那畫點東西。】
【你們就一定要他嗎?換個人吧,他腦子好像不大正常。】
【……】
陸宜發去震驚的表情包,再次被餘音私人偵探潛質折服:【寶!你幫了我大忙。】
餘音:【?女人這就是你的反應?太平淡,十分鐘後給我八百字小作文,具體誇誇我有多牛逼。】
陸宜笑,她打過幾通電話的确沒人接,再打關機,她查過那個地址,是比較偏遠,車開過去三四個小時,等她到都六七點,她想試試。
她問:【你今天還有事嗎?】
餘音:【倒沒什麼大事,怎的?】
陸宜:【帶你去拍點不一樣的素材。】
餘音簡單粗暴地回:【休想!】
半個小時後,陸宜接上餘音,上高速之前,油箱加滿。
餘音抱着手臂,斜視她:“陸小姐,你這是綁架,在我律師到達之前,你有權保持沉默。”
陸宜但笑不語。
餘音氣笑哼出聲:“你不僅綁架我,你還冷暴力我?”
“我在行使我的權利。”保持沉默。
餘音也隻是開始咋呼,等車開出市區上高速後,拿出相機拍沿途風景,說話的語氣歲月靜好:“寶寶們,這次是逃離城市計劃……”
陸宜習以為常。
車到一個服務區後,兩個人交換着開。
餘音哼哼唧唧:“真想不明白,你為什麼你不配一個司機,最好再把你這小鋼炮給換掉,你們家那位夠有錢的,不會這點錢都舍不得花吧。”
“是我不想換。”
“是我不想換。”餘音陰陽怪氣地模仿,說:“剛結婚幾天就幫人家省錢,我可跟你說,這錢你不花,遲早有人幫你花。”
“……”
陸宜不用開車,忙着查資料,跟同事對接信息,對餘音的唠叨都是嗯嗯嗯,聽着就好。
“……”
“你們到底睡了沒有?”
“嗯。”
“什麼,你們已經睡了,你沒跟我說?”
“嗯嗯。”
餘音聲量拔高:“陸宜,你再嗯一個試試,到底是睡了還是沒睡,他到底行不行?”
陸宜回過神,擡起頭,解釋:“……沒睡。”
跟着又補充:“但是親了。”
“隻是親?”
“嗯。”
“就沒有進一步動作?”
“是。”
“……”
餘音冷笑,她對林晉慎的偏見越積越深,肯定地說:“狗男人的緩兵之計,丢出來的煙霧彈,親了不硬,是不是男人?”
“你們現在離婚,還來得及。”
沒辦婚禮,還沒公之于衆,離了也就離了。
再來一次同一個流程?陸宜甯願這輩子沒有X生活,她隻講再說吧,現在心思都在工作上。
她看向前方,天有些黑,這個時間不至于:“是不是要下雨?”
導航顯示還有十幾分鐘到目的地,餘音說有可能:“速戰速決,他要實在不同意,也别跟他廢話了。”
“好。”
車開到村口,的确偏僻,路是坑窪的泥地,連導航都出不了路線,陸宜邊搖下車窗問路。
村裡大多是老人,聽不清也耐着性子跟她們交流,在聽到她們找一個畫家時,擡起手指去一個方向。
“大畫家嘛,整天背着東西往山坡上跑,一待就是一天。”
車往裡開,天越來越黑,車燈照出前面的路,一個瘦高的身形從車前走過,背着畫架提着顔料桶,長時間沒剃的胡須遮住大半張臉,讓人辨認不出年紀。
“是他。”
“寶,你就車上,我跟他聊一下。”
陸宜收拾腿上的東西,解開安全帶下車。
餘音說:“有什麼事叫我。”
“好。”
陸宜推開車門,三兩步跟上去:“辛老師。”
兩三遍,沒回應。
直到她快步到他跟前,呼出口氣,說:“辛老師你好,我叫陸宜,是易星策展人,我這次來,是想跟您合作。”
辛祁盯住她,數秒後道:“我沒什麼可合作的。”
“等等,您能不能給我五分鐘時間,我從京市過來四個小時,對這次合作是真的很有誠意,我是真的很喜歡您的作品。”
辛祁不為所動,收回視線後,繼續往前走,不近人情地道:“我不知道你從哪裡知道我在這,也不關心你花多久到這,我的回答都是,我跟你沒什麼可合作的。”
“……”
“三分鐘可以嗎?你可以提您的合作要求。”
“……”
辛祁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上田埂小路,将陸宜甩在身後。
餘音本在車上等,看到這一幕,忍不住下車叫陸宜:“行了,跟這種眼高于頂的人也沒什麼好談的,真當自己是大師,拿鼻孔看人。”
對方不為所動。
沒多久,走出數十米遠,身影在夜色中越來越小,最後成為一個墨點。
陸宜走回來,差不多料想是這個結果,但多少努力過,也沒說過多沮喪,她繞到駕駛座:“我開車吧。”
“你别放心上,這種級别的小畫家,我給你找一車。”餘音安撫道。
陸宜笑:“那麼多,一個展廳怕挂不了。”
餘音哼笑:“讓你每天不帶重樣。”
車剛調過頭,手機響起,陸宜瞥見屏幕上的備注,将車停好,給餘音一個示意後接聽電話。
林晉慎打來的。
手機裡聲音比現實更低,他打電話是因為秦女士往澄西園送一箱空運到的海鮮,品質不錯,讓他們趁着新鮮吃,林晉慎有工作不會太早回去,問陸宜什麼時候回去。
“我也晚點才能到家,讓方姨收拾下放冰箱吧。”
林晉慎嗯了聲,問:“你要加班?”
“也不是,我現在在東郊,出京市了,現在返程,開回去需要點時間。”陸宜解釋。
“工作原因?”
“是,是昨晚那個畫家,準備過來碰碰運氣。”
林晉慎不再多問,讓她路上小心。
陸宜挂掉電話,放手機時,瞥到餘音似笑非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