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人就要好不了,連縣城裡的大夫都說讓準備後事,周氏悲痛之下,也不知道聽誰說了沖喜有用,居然想要給傅聞宵沖喜。
郁老三的媳婦王氏偶然得知周氏居然想花二十兩銀子去瓦市買個小丫頭回來給傅聞宵沖喜時,這心就活絡起來。
回到家,她對丈夫說:“咱們這鄉下娶媳婦,都要不了二十兩,這周大娘居然願意花這筆銀子去瓦市買小丫頭,有這個錢,不如在鄉下尋摸一個呢。”
那可是二十兩啊,都可以買一畝上好的水田。
郁老三心中一動,明白自家婆娘的意思。
這時,又聽王氏說:“二房的離娘不是一直沒說親嗎?當初娘就是開口要二十兩聘金,那些說親的人都退了……”
這鄉下人娶妻,好些的聘金隻要十兩銀子,甚至有些窮的,三五兩銀子都能娶到一個不錯的媳婦,二十兩對鄉下人家而言,确實是個天文數字。
郁老三是個心思活泛的。
沒辦法,他的上頭有兩個兄長,大哥占了長子的優勢,最得父母重視,他再怎麼努力,也越不過大哥。至于二哥,那就是個蠢笨的,隻會埋頭幹活,活得像頭老牛,他可不想像二哥那樣在家裡當牛作馬,活得那麼累,卻沒得到什麼好,那隻能自己給自己尋摸好處。
如果能促成這樁親事,這二十兩,他應該能從父母那裡摳出幾兩銀子吧?
就算摳不出來,也能和老太太談條件,省了以後他出去幹活時,再往公中交銀子。
郁家還沒分家,家裡的銀錢都捏在老太太手裡,兄弟幾個平時去縣城打零工賺到的錢,都隻能上交公中,自己手裡沒留下多少。
這麼一想,郁老三便來了勁兒。
促成這樁親事對他們隻有好處沒壞處,至于二房和郁離的意見?那并不重要。
于是郁老三便去郁老太太那邊說了一通,成功地說動郁老太太。
在郁老太太心裡,家裡所有的女孩兒都是賠錢貨,當初兩個女兒嫁出去,她要了不少聘金,輪到孫女,這聘金也不能少。
郁離是她的第一個孫女,郁老太太早就打定主意,等她說親時,聘金絕對不能少于二十兩,有了這二十兩,家裡能寬裕一些,畢竟他們家可是供着兩個讀書人,再多的錢都不夠使。
郁老太太馬上就去找周氏。
周氏聽聞她的來意,十分吃驚,卻不是高興,反倒面露為難之色,如實地對郁老太太說:“我們家宵哥兒病重,大夫說,可能熬不了多久,我也不能耽擱人家清白的姑娘,不如去瓦市買一個……”
這年頭,又不是活不下去,哪個姑娘會願意嫁一個将死之人?
會在瓦市賣身為奴的,一般都是日子實在過不下去的窮苦人家,不會計較是不是要嫁給一個将死之人,這也是周氏想去瓦氏買個小丫頭回來給兒子沖喜的原因。
郁老太太馬上表示,他們家離娘不介意這些。
她熱情地說:“老妹兒,我家離娘是個能幹的,屋前屋後一把抓,若是她嫁過來,你也能輕省一些,而且她的力氣大,就連下地種田都會……大家都是同村人,知根知底,與其去瓦市買個不知底細的,不如你們聘了我家離娘……”
周氏性子軟,是個沒主意的,被郁老太太這麼一通說,哪裡撐得住,加上傅聞宵這次病得确實重,已經昏迷好些天,她心裡正煎熬着,不然也不會想到沖喜的主意。
正猶豫着,就見郁老太太一臉神秘地說:“哎喲,你不知道吧,其實在離娘小時候,有個算命先生曾說,她是逢兇化吉、遇難成祥的命格,不管将來哪個男人娶了她,都能沾光,因此逢兇化吉……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那麼多聘金才肯嫁孫女?還不是因為哪個男人娶了離娘,就是占了天大的便宜,我也是舍不得……”
逢兇化吉?
遇難成祥?
周氏現在最想要的就是這個,她為傅聞宵的病急昏了頭,當即直接同意這樁親事。
原本她買個小丫頭回來也是為沖喜,既然如此,那不如給小兒子娶個命格好的沖喜,說不定真的能将人救活。
她現在也不指望什麼,隻要宵哥兒能活下來,她什麼都願意幹。
就這樣,周氏給了郁家二十兩銀子作聘禮,為昏迷不醒的小兒子傅聞宵聘娶了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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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郁老太太親自決定的婚事,就連郁老二夫妻倆都沒辦法反對。
至于郁離,更沒有人會去問她的意見。
大概是因為傅聞宵那邊實在等不得,從婚事定下到郁離出嫁,不過三天時間,郁離就這麼提着一個小包裹,嫁入傅家沖喜。
原來的郁離的性子和父母一樣沉悶,在郁家沒人會問她意見,她隻會埋頭幹活,像父母一樣,将自己當成郁家的老黃牛。
就連出嫁這天,也是從早忙到晚。
婚禮辦得簡單,是在傍晚時才辦的,郁家自然不會因為她即将要嫁人,就讓她什麼都不幹,該怎麼幹就怎麼幹。
夏天的太陽炎熱無比,午後郁離還要去打豬草,太陽曬得她頭昏眼花,等到下午時,人便開始不舒服,頭暈腦脹,惡心想吐,臉色十分難看。
傍晚被送去傅家時,因為天色晚,沒人注意到她難看的臉色。
等到了夜裡,郁離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再也沒有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