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哪句啊。大皇子頭皮發麻,餘光不住的瞥向自己身邊的伴讀。
伴讀輕輕比了幾個口型。
大皇子道:“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
方太傅哼了一聲,視線在學堂中掃視一圈。
“殿下年今十三,本朝皇子通常是十四議親,十六建府,領官上朝。你今日言語,能談得上半點友愛兄弟?又怎麼能夠将孝悌之意施于朝政。”
這話說的便嚴重了。
皇帝不來,那麼課堂的考教和夫子的評價,就會成為皇帝評估皇子資質的重要因素,如果評價的太差,皇子出宮建府的時間說不定也會被推遲。
大皇子知道這其中的輕重利害。
他趕緊道:“學生知錯,夫子莫氣。等下學後,學生就去給七弟送些食物衣服,以表歉意。”
方太傅言簡意赅:“歉意在迹,更在心。伸手。”
大皇子隻好伸出手,挨了三下戒尺,清脆的響聲伴着火辣辣的疼痛,上次挨打,這次還挨打,大皇子心中懊惱萬分。
“坐吧,開始上課。”
學堂裡響起講課的聲音。
曲渡邊聽了這一耳朵關于自己的事,還覺得頗有意思。
這跟前世的選秀男團假模假樣的兄弟情有什麼區别?隻不過一個是演給皇帝和老師看,一個是演給粉絲看。
方太傅今天沒有提問,或許是心情有點不好,直接開始講課。先是處理的三位年長皇子的功課,後半部分才開始教導小皇子們。
溫習了前面之後,便從上次結束的部分開始講起。
曲渡邊總覺得這次方太傅教讀的速度變慢了一點,解釋意思的時候也更加仔細。不知道是不是在遷就照顧着他這個桌子底下的學生。
他琢磨了下。
看樣子,方太傅沒有把他的存在說出去。而便宜爹分明知道方太傅的隐瞞,卻也沒有采取任何措施。
不知道都在憋着什麼心思。
曲渡邊沒用新書,還是默默的翻着自己的小爛書,跟着記了三遍。
等到小皇子們也開始自己誦讀練字的時候,他今天的學習才算是結束。
模拟器上顯示現在是中午十一點半,距離放學還有半個小時呢。曲渡邊把桌子底下收拾了收拾,包裹團吧團吧變成枕頭,自己枕了上去,小腿一翹,咬着早晨帶來的糕點。
嗯……蹲久了屁股有點涼。
下次可以帶個屁股墊來。
不知道還有沒有第三次蹲桌底的機會。
臨近下學,他這邊還有閑心想東想西,方太傅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有點想看看小殿下今日來沒來,如果沒來,沒聽見大皇子說的那些話自然是好,如果來了……
方太傅不認為一個兩歲多就能知曉來這裡學習、且忍得住性子在桌底下安靜聽課的孩子,會不知道大皇子說的意思。
實在是太傷人了些。
那些話即便是大人聽都覺得刺耳,何況是一個小孩子。
不會偷偷哭鼻子吧?
好不容易到了下學的時候,方太傅催着學堂的皇子們離開。等四下無人的時候,他探出頭往外看了看,才輕手輕腳的關上學堂的門。
方太傅掀開了桌布,對着桌子底下的小娃娃伸出手。
“是不是在裡面,快出來吧,透透氣。”
“别催别催。”
曲渡邊搭着他的手鑽出來,末了探腦袋回去,把裡頭的東西都扒拉出來,一一裝好。
方太傅擡着手給他護着頭,怕他撞在桌子腿上。
“不是說讓我把你在這裡的事兒說出去嗎,還以為你今天不回來了,沒想到你這個娃娃膽子還不小。”
曲渡邊蹦跶了一下,拍拍身上的點心渣子,沒回答他的話。
方太傅:“而且天也很冷嘛。”他仔仔細細看了看,沒發現眼前小孩有哭鼻子的迹象,“早晨大殿下說的那些話……不要多想。”
曲渡邊奇怪地看他一眼,這家夥,不會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一直在裝傻吧?
“他說的是七皇子。”
方太傅卡殼,他摸摸胡須,面不改色地找補,“老夫的意思是,大殿下說的話不對,你還沒有學到的聖人言論,暫時不要多想。”
苦口婆心的叫眼前小孩不要想東想西,那些糟污的爛話,進了耳朵都嫌髒。
“哦哦,放心,我懂。”
如果從宮女侍衛私生子的角度看,這大概就是夫子在暗暗提點他,皇室的事情不要到處亂說,就算是懂了也要裝作不懂。
他拍拍方太傅的肩膀,給了他一個确信的眼神。
“放心。”
方太傅:“……”
覺得這孩子的眼神有點怪但是說不上哪裡怪,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曲渡邊的神色,發現确實沒有因為别人的話多添上陰霾,便大概放了心。
“今天講的都聽懂了嗎?”
“還可以,”曲渡邊想了想:“夫子,還要學多久的三字經?我想……”
他反應過來什麼似的,蓦地閉嘴。
方太傅挑眉:“覺得老夫教的太慢,想往下學了?”他哼了一聲,毫不意外。
“别藏了孩子,上次就看出來你學的進度不止那一點兒,你既然不想說,老夫也不逼你。學問是一步步穩紮穩打着上去的,學的太快就像空中閣樓,随着你年齡的增長,它坍塌的越快。”
他輕輕捏了捏曲渡邊過于細瘦的手腕。
“習過字沒?”
曲渡邊捏起小手指,“一點點。”
“來這裡寫一寫。”
雖然現在還不是習字的時候,但偶爾練一練并不傷身,還對于以後有好處。
方太傅牽着他到了大皇子的書桌前,往他手裡塞了根細毛筆,曲渡邊問:“寫什麼?”
方太傅沉吟。
“寫個‘父’吧。”
曲渡邊哦了一聲,右手攥住毛筆,寫了個大大的‘狗’。
方太傅:“………”
乙十二沉默。
上次的發誓還好,但這次要是照實說出去,小殿下會被陛下捶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