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像是那扇門被誰匆忙用力撞開了似的。
那一刻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總之,楚停雲的心跟着重重跳了一下。
他下意識擡頭望了過去,一道熟悉的人影闖入視野——
黑發青年穿着一身藍色豎條紋病号服,此時一手拿着拐,一手護着懷裡的文件。
他環視一周,看見角落裡那個男人的刹那甚至連拄拐走幾步都等不及,直接單腳跳躍,幾下就越過旁人沖到了楚停雲面前。
由于慣性,加上左腿還打着石膏,宴尋有點沖過頭了,整個人差點直接撞上去。
好在他身手敏捷,最後丢掉拐杖在對方身後的牆上撐了一把,到底沒讓這尴尬的事故發生。
青年此時一手撐在楚停雲後面的牆上,彎腰湊近去想要跟對方解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遲到的。”
他并沒有意識到兩人這樣的姿勢仍是尴尬。因為從第三視角看起來,就好像是他故意把楚停雲強行圈禁在角落裡似的。
可遲到太久,宴尋已經無暇注意這些。原本他都做好了對方早就憤怒離去的準備,卻沒想到這人卻是真的等了他四個多小時。
所以情急之下,宴尋直接将所有的檢查結果文件一股腦塞到了楚停雲懷裡,就着這樣的姿勢立刻解釋道:
“實在抱歉......我是去做檢查了。項目有點多,就算是加急也等了很長時間。”
他語速極快,換氣時帶着一點點潮熱的喘息,
“報告一出我就打車過來了,可是不巧撞上了晚高峰......所以隻好提前下車,但付現金的時候司機師傅找不開......”
宴尋平時并不是個話多的人,也不是如此莽撞的人。隻是此時此刻他實在需要這樣迅速且細緻地解釋,才能讓楚停雲相信自己并非故意鴿了對方四個多小時。
楚停雲沒說話,這樣過分親近的非社交距離并沒有讓他感到不适,隻是維持着仰頭的姿勢盯着宴尋看。
對方應該是一路跑過來的,或者說是用那滑稽的單腳跳躍姿勢過來的。
因為剛才并沒有車在外面停,而且宴尋看起來淋了不少的雨。
青年黑色短發一卷卷彎着,濕漉漉地貼着額頭和耳朵。也許是一路在雨裡跑來吹了風,他的眼睛有些紅,倒襯得眉睫上挂着的水星不像水了。
看起來......像極了一隻被主人遺棄了的落水小狗。
楚總靠在椅背上,目光在青年的臉上無聲遊弋。
其實宴尋的模樣看起來跟之前沒太大變化,但是眼神卻變了很多。
很多,很多。
明亮,幹淨,青澀,真誠,撲面而來的學生氣。
不僅是眼神變了,還有說話的态度,語氣,口吻,甚至是面對自己時無意識的肢體動作。
就像醫生說的那樣......他好像真的已經不記得過去的事。
不記得過去的恩怨和眼淚,酸楚和痛苦。
不記得那看似美滿婚姻下的一切腌臜龃龉。
更不記得自己曾多麼努力地,千方百計地,想要逃離眼前這個男人。
宴尋的記憶隻停留在他十八歲的那年,停留在還不認識楚停雲的時候。
這真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
楚停雲的唇角慢慢地,上揚了一個極小的弧度。
思索間,男人的目光漫不經心地從宴尋的臉上一一掃過——
掃過青年漆黑幹淨的眼眸,濕潤顫抖的睫毛。解釋時不斷開合的嘴唇,緊張吞咽的喉結,彎腰時敞開的領口......
如果人的視線可以化作實質,那麼此刻宴尋應該會感覺到有什麼粘稠濕滑的東西爬上了他的鎖骨。
它從敞開的領口爬進胸膛,探向小腹,蜿蜒着爬過每一寸皮膚,留下黏濕的痕迹,就像野獸占據領地那樣在上面打上屬于自己的标記,灑滿自己的氣味。
但可惜,楚停雲的目光并不能化作實質。
他隻是慢悠悠地看,腦子裡跟着慢悠悠地想——
這段時間的昏迷的确讓他這個小老公清瘦了一些,連帶着胸肌都薄了點,不過腹肌的線條倒是和以前一樣漂亮。
宴尋完全沒有注意僅僅一個照面,自己就幾乎被看完了,他還在認真地跟楚停雲解釋。
“但下車之後,我就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了......當然,我說這些不是找借口,隻是想要道歉......”
“對不起,我遲到了這麼久,也讓你等了這麼久。”
青年的解釋,語氣,态度都很真誠。
甚至于,楚停雲覺得對方簡直真誠得都有點可愛。
此時此刻,過分年輕的宴尋并不知道他努力為之解釋的對象實際上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生氣。
或者說,恰恰相反——
平生最讨厭等人的楚總,在四個小時的漫長等待之後,心情在此刻好到了極點。
如果不是怕把眼前這隻濕漉漉的小狗吓跑,楚總甚至想現在就把人摁在椅子上......
好好地,親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