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張了張嘴,還沒開口,一道突兀的手機鈴聲,讓她把就在嘴邊的兩個字又咽了回去。
鈴聲,來自于周景淮那個舊手機。
黎穗瞟了眼,是一個沒有備注的陌生号碼。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頭湧起一絲不詳的預感,剛伸手想拿,周景淮卻先一步按下了公放。
來電者的嗓子眼裡仿佛充了氣,一股股氣泡往外冒,帶着刻意的低沉撩勁:“嗨~美女,我是昨天管你要聯系方式的那個。”
這聲兒,比電影刺激多了。
周景淮拿着遙控器按下暫停,在安靜的客廳裡,對方那82年産似的老氣泡音顯得越發渾厚有力:“還記得我嗎?微信怎麼不通過啊?”
宛如一盆涼水從頭澆下,黎穗尴尬地撓了撓臉。
她本來想着,反正那舊手機常年關機,他們就算撥打也不會有人接,加微信也不會有人通過。
誰能想到,周景淮突然來把它要回了。
這頭沒有回應,電話那頭的人卻并沒有放棄,笑着繼續道:“接了怎麼不說話?害羞啊?要不要出來一起逛一逛?”
黎穗瞟了眼周景淮,隻見他這才哼笑一聲,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
“抱歉,她今天遛過狗了。”
“……”
電話被挂斷,客廳裡安靜如真空,唯有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傳入耳畔。
周景淮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也不問,也不說,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扔,又悠閑地看起了電視。
這一刻,黎穗突然意識到,他和自己互怼的時候,完全是小打小鬧。
對外人,才是真的,殺傷力滿分。
手裡的薯片袋子嘩嘩作響,黎穗鼓鼓掌,感慨道:“以後你談戀愛了,要不幫你女朋友買個意外險吧?”
周景淮抽空睨她一眼:“怎麼?”
“我怕她剛跟你親完嘴,就一命嗚呼了。”
“有道理。”周景淮不怒反笑,“那我找個同樣嘴毒的,親完一起死。”
黎穗:“……”
還真說不過他。
黎穗默默又從口袋裡掏了兩片薯片,咔嚓咔嚓吃着,卻後知後覺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不對勁在——
他的表現,似乎太平靜了,不好奇、不追問,就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樣。
黎穗往前湊了湊身子:“你……不問我這誰啊?”
“猜得到。”周景淮撐着下巴,目光注視着電視機屏幕,不緊不慢道,“無非就是見色起意的顧客。”
黎穗不由贊歎:“還挺聰明,一下就猜到了。”
“倒也不是一下。”周景淮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這是今晚第五個。”
黎穗:“……”
*
電影播完的時候,雨也停了。
站在陽台往外看去,夜色沉沉,昏黃的路燈,卻給人間鍍上了一層溫暖的色調。
也許是因為雷聲的停歇,也許是因為實在太晚了,黎穗一夜好眠,醒來時,已經臨近中午。
她素面朝天地揉着眼睛,經過門大開着的客房,順勢往裡看了一眼,落地窗敞開着,被子鋪得很整齊,房間裡早已沒有了周景淮的身影。
也是,他這種工作狂,應該一早就出門了吧。
黎穗徑直走向冰箱,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随便對付一下,但一股沁人心脾的米香味,讓她瞬間停下了開冰箱門的動作。
她回頭嗅了嗅,發現餐桌上居然放着一個小電飯煲,不由眼神一亮。
一開蓋,裡面果然還溫着海鮮粥。
“肯定是自己煮了沒吃完,周景淮才沒這麼好心。”黎穗碎碎念着,但還是很能屈能伸地去廚房拿碗,給自己盛了一碗。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帝都報了什麼美食烹饪班,明明去年的時候,幹媽還經常吐槽他不學做飯,老吃三明治之類的沒有營養。
溫度适中,黎穗一口接一口,不到三分鐘就把一碗粥喝完了。
把幹幹淨淨的空碗往前一推,她剛拿起手機想刷刷微博,何潇雨的視頻邀請就來了。
黎穗按下接聽,把手機豎靠在紙巾盒上,嘴裡含着一顆奶糖,笑眯眯問:“怎麼啦?我的大小姐。”
何潇雨很明顯愣了一下,有些驚喜:“我本來以為你昨晚有逞強的成分,想問你要不要出來玩的,現在看,好像是不用了?”
“為什麼不用了?”
“因為你看着心情不錯啊,上次晚上打雷,第二天你就跟被霜打了的大白菜似的,蔫兒得扶都扶不起來,我還以為你今天也會這樣,看來是我多想了。”
黎穗自己完全沒意識到,直到聽了何潇雨的話才發現,從昨天到今天,因為周景淮的突然回家,亂七八糟的情緒湧進腦海,好像真的沖散了她對雷雨夜的恐懼。
正在愣神之際,“咯哒”一聲,突然有人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
黎穗吓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你不是出去了嗎?”
“誰說的?”周景淮瞟她一眼。
“你今天不上班?”黎穗朝何潇雨使了個眼色,匆匆挂斷視頻。
“嗯。”
該死,所以他那粥,真是煮給他自己喝的?!
趁着他還離得遠,黎穗心虛地把眼前的空碗和筷子藏到了旁邊的花瓶後面,用紙巾盒壓住。
未曾想周景淮這人眼光如炬,走過來打開電飯煲沉默了幾秒後,幽幽開口:
“粥好像少了。”
?
這都能發現?
“啊。”黎穗的眼神四處亂飄,卻故作事不關己,“可能老鼠喝的吧,前兩天我看到家裡好大一隻老鼠。”
“這老鼠——”周景淮的右手撐着餐桌,左手抽了張紙巾輕輕蹭過她的唇角,歪着腦袋,懶洋洋道:
“好像沒有處理犯罪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