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以後雪場開了,生意肯定好。”劉悟說,聲音聽着有些中氣不足。
“所以雪場什麼時候開?”單羽從座椅縫裡摳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時間,這會兒快到晚飯時間了,旁邊的幾個餐廳無論中西東南亞,裡頭都沒什麼人。
“聽說快了。”劉悟說。
“什麼時候聽說的?”單羽又問。
“就……”劉悟猶豫着,“我上回來的時候。”
“上回什麼時候來的?”單羽繼續問。
劉悟沒說話,往前又開了一會兒才小聲說了一句:“我高二的時候。”
單羽有些無語,笑了笑。
“都說了讓你别接手!”劉悟被他笑得有些尴尬,拍了一下方向盤。
“是他媽我想接手嗎!”單羽對着椅背蹬了一腳。
“又繞回去了。”劉悟歎了口氣。
“先去民宿看了再說,”單羽閉上眼睛仰頭靠着,“生意好不好都是它了,現在也沒得選。”
“哥你就是心态好,幹大事兒的人都這樣。”劉悟馬上說。
“抽空買本馬屁的技巧看看吧大一新生。”單羽說。
“有嗎?還有這種書呢?”劉悟說。
“你要不再複讀一年的,”單羽說,“我都怕你這狀态去上大學被人欺負。”
“不可能,他們都說大學生很愚蠢。”劉悟很自信地回答。
民宿就在路盡頭,柏油路開到頭之後還有一段碎石路,看得出來是專門鋪成這樣的,配合路邊的植物花鏡,還是有點兒風情的。
但也能看得出來很久沒打理了,有些破敗。
這個路面對于他們這輛同樣破敗的車來說,有些殘忍。
劉悟整個人都快趴到方向盤上了,就怕前面碎石路上來一塊兒大點兒的把車胎給戳爆了。
車胎還算争氣,開進了枕溪的院子裡都沒爆。
劉悟沒停車,來回一把一把又進又倒的折騰着。
“幹嘛呢?”單羽看着他。
“停車位裡啊,”劉悟說,“劃了車位的線呢。”
“車位你個墳頭啊,”單羽打開了車門,“你就把車拆了鋪這兒你看除了鬼還有沒有第二個玩意兒理你!”
劉悟歎了口氣,把車停下了,小跑着到後備箱把輪椅拿了出來。
這個民宿錢宇應該是花了不少錢,四層的白色小樓,挺有設計感,但就跟外面的景色一樣,滿眼破敗,雜草叢生。
“裡面設計也不錯,有壁爐什麼的,還有健身房,”劉悟拿出鑰匙打開了民宿一樓的大門,推着單羽往裡走,“還有個圖書室呢,邊喝咖啡邊看書。”
門窗都關着,裡面還算幹淨,但也能聞到些許捂了半年的陳舊氣息。
劉悟把他推到電梯前:“電梯停了。”
“廢話麼不是,”單羽說,“進門你開燈都沒亮,這兒現在沒有電。”
“哥,”劉悟有些沉痛,“晚上咱們不住這兒吧?”
“上樓看看。”單羽沒回答他。
“我背你嗎?”劉悟問。
“我背你。”單羽說。
劉悟腦子不好使,但體力管夠,把單羽背上二樓轉了一圈,又背上了三樓。
單羽舉着個手電筒,一間間屋子大緻看着。
民宿的内部的确裝修得不錯,估計也是想做高端民宿,結果估計本兒都沒收回來。
轉上三樓,先看到了健身房,設備還挺齊,準備往走廊裡去的時候,劉悟突然停下了。
“哥,”他聲音裡突然帶上了猶豫的驚恐,“我是不是眼花了?”
“見鬼了?”單羽拿着手電筒往對面的一個屋裡晃了晃,客房的采光都還行,隻是都拉着窗簾,這會兒外面光線不足,就有些模糊。
“走廊那邊兒,”劉悟停在原地不再往前邁步,還退了兩步,壓着聲音偷感十足地小聲說,“怎麼還拉着警戒線?”
“嗯?”這句話讓單羽頓時有些不安,手電筒迅速往走廊那邊照了過去。
劉悟沒看錯,走廊最頂頭的那間房的門口,拉着黃色的警戒線。
雖然已經脫落,但的确是警戒線。
“我操,”劉悟聲音都抖了,“這怎麼回事兒?”
“過去看看。”單羽說。
“什麼?”劉悟哆嗦着提高了聲音,“過去?還過去?你沒事兒吧哥!”
“去看看,”單羽說,“就算是殺了人,現在也結案了。”
“不是,”劉悟都快哭出來了,“這是結不結案的事兒嗎……”
“放我下來吧,”單羽說着反手把後腰上插着的折疊拐杖抽了出來,往下一甩,“你在這兒先哭着,我過去看看。”
劉悟畢竟是跟他一塊兒長大的表弟,雖然很害怕,但還是堅強地沒把他放下來,背着他一步一步蹭到了那間屋子門口。
“現在可以放我下來了。”單羽拿手電往裡晃了晃,沒看出什麼問題,“安全的,沒鬼也沒死人,地上也沒血。”
“别說了别說了……”劉悟把他放了下來,轉身背對着門靠在走廊牆邊。
單羽撐着拐杖單腿蹦進了屋裡,蹦到窗邊把窗簾拉開了。
屋裡一下亮了不少,本來模糊的陳設也能看個大概了。
這是個大床房,一個放着各種瓶瓶罐罐的架子,窗前有張茶桌,一套茶具都還放在桌上,地上還有些碎片,像是摔了杯子。
除了外面的那幾根脫落的警戒線,這裡跟别的房間沒什麼區别。
“單羽?”劉悟在門外探了一下腦袋,又飛快地收了回去,“你沒事兒吧?用我進去嗎?”
“嗯,”單羽感覺沒什麼問題,正轉過身想叫門外的劉悟進來看看消解一下恐懼,突然看到了堆放在床上的被子下面有一角黑色污漬,趕緊補了一句,“不用進來了。”
“哦。”劉悟似乎松了口氣。
單羽蹦到床頭,皺着眉掀開被子又仔細看了看,确定這是一塊血漬。
牛逼,死了人的屋子,完事兒之後錢宇甚至沒找人收拾一下就這麼扔着不管了。
“行了,”唐銳拍了拍摩托車座,“都弄好了,現在它就跟新的一樣。”
“本來就是新的,”陳澗說,“開春才買的。”
“你現在回小鎮?”唐銳點了根煙。
“嗯,”陳澗點點頭,跨上車子,“我還得去鬼屋拿我東西。”
“不是什麼重要的就别拿了,”唐銳說,“撞上那個新來的老闆拿你當賊。”
“我包扔那兒了,”陳澗不太在乎,“沒事兒,他倆晚上不敢住那兒,而且也沒通電,不連夜跑了就算膽兒大了。”
“那人叫什麼?”小潘叼着煙蹲在一邊,“是老錢的朋友嗎?”
“誰知道呢,沒問。”陳澗說。
“看着挺有錢。”小潘啧了一聲,“車挺破的,身上衣服挺高級。”
“你看誰都挺有錢,錢宇你也覺得他有錢,最後水電費都欠着呢。”陳澗發動了車子。
“他看着是不是挺有錢,那派頭!而且他都姓錢了!”小潘喊。
“是呢,還是老錢兒呢,”陳澗把車開了出去,回頭又沖小潘喊了一句,“讓你們那幫人這兩天先别過去惹事兒!”
“知道,”小潘擺擺手,“先摸摸底的。”
陳澗吃完飯才去的鬼屋。
摩托車停在了路口,順着小路走進去的,雖然他笃定單羽那倆不會住在這兒,但謹慎起見還是動靜越小越好。
看到停在院子裡的車時,陳澗的腳步頓了頓,一個瘸子,沒開車出去?
他又擡頭看了看樓上的窗口,黑洞洞的一片,沒有一絲光亮。
估計推了個輪椅走的吧,屋裡肯定是沒人,要不蠟燭光也得閃幾下才對。
陳澗繞到樓後,看準了二樓的一個小平台,退後兩步,猛地沖了過去,右腿往旁邊的花壇邊上一蹬躍起,手攀到小平台邊緣時左腳在粗糙的牆面上蹭了一下,借着慣性悄無聲息地上到了二樓,從半掩着的一扇窗戶那兒翻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