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壞了啊?”單羽轉頭看着他。
“耳濡目染吧算是。”陳澗說。
“這詞兒是這麼用的嗎?”單羽說。
“……不知道,”陳澗如實回答,“本來應該是這麼用的,但你一問,我就不确定了,不知道你在哪兒等着損我。”
“有點兒自信,”單羽說,“咱倆一樣的學曆。”
陳澗愣了愣笑了。
“我先問你個不用交換的問題。”單羽停了下來,坐到了旁邊的一堆磚塊上,看着前方的河面。
“嗯。”陳澗停下,一條腿撐着地,确定單羽是想在這兒坐一會兒之後,他下了車。
“正常情況下,咱倆現在是什麼關系?”單羽問。
陳澗愣了愣,什麼關系?
主仆吧。
衣食住行呢,看病都陪着了。
哦,正常情況下。
“上下級關系吧,你是老闆,我是員工。”陳澗說。
“嗯,”單羽點點頭,“所以你越界了知道嗎?”
陳澗站在單羽身後沒動,上一次單羽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是因為三餅拿床墊的事兒。
但這次按陳澗的理解,跟三餅那事兒完全不同。
他頓時有些迷茫。
也猛地有些不爽。
“那你打聽我的事兒不越界嗎?”陳澗問。
“老闆了解員工的家庭背景方便管理,不越界。”單羽說。
“你這……”陳澗聽得有些無語,“你這老闆當得挺霸道啊。”
“老闆嘛,哪有不霸道的。”單羽說,“而且不了解清楚了,哪天被人坑進牢裡了都還是蒙的。”
陳澗還在為前半句話無言以對的時候,後半句話讓他更沒了聲音。
單羽偏過頭:“你是想問這個事兒嗎?”
是想問這個來着。
但你說得略微有些突然。
“嗯。”陳澗有些尴尬,不是越界了嗎老闆!
“除了老闆和員工的關系,”單羽說,“我也拿你當朋友。”
陳澗站在單羽身後,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不知道他說這話的時候,是正的還是反的。
“就當朋友随便聊幾句。”單羽說。
陳澗往前邁了一步,站到了單羽身邊。
單羽拿了一塊磚扔到他腳邊:“坐。”
“……我蹲着吧。”陳澗蹲了下去。
“蹲吧,畢竟兩條好腿是得都用上。”單羽說。
陳澗笑了笑,還是有些尴尬,于是順手從路邊的泥裡摳了塊石頭出來往前扔了出去。
“我之前的公司,跟朋友合夥開的,”單羽把手伸到他面前,“他比較有經驗,我不太管事兒。”
陳澗看着他的手,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猶豫了一下把自己摳出來的第二塊石頭放到了他手裡。
單羽抛了抛手裡的石頭,往前也扔了出去,石頭砸在了另一塊石頭上,脆亮的聲音傳出很遠:“厲害吧。”
“什麼厲害?你不管事兒厲害?”陳澗有點兒跟不上他的思路。
“我砸到你剛才那塊石頭了。”單羽說。
“那不可能,”陳澗說着又扔了一塊出去,“這一片石頭能看到個屁,我也能砸個響。”
他的石頭落地,噗的一聲,沒響。
單羽又扔了一塊,依舊是一聲脆響。
單羽未必是真的砸中自己之前扔的了,但前面碎石頭挺多的,自己每次都能砸中泥地也是很神奇。
話題沒再繼續往前推進,變成了砸石頭,也很神奇。
“你合夥人幹什麼了?”陳澗低頭搓着石頭上沾着的泥,試着把話帶回去。
“用公司名義集資詐騙被人舉報了。”單羽說。
陳澗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轉頭看了他一眼。
“看什麼,是不是覺得我應該是因為打架鬥毆進去的?”單羽也看了他一眼。
這種可能性明顯比詐騙要大啊老闆。
“多少年啊?”陳澗問。
“三年。”單羽說。
“我以為會跟你腿受傷有關系呢。”陳澗說。
“誰說沒關系呢,”單羽笑了笑,“我剛出來三個月就被人蹲了,要說沒關系那我也太倒黴了。”
“為什麼啊,”陳澗皺了皺眉,“要說報複你,你也不是沒事,你也進去了啊……”
單羽笑着沒說話。
“……你舉報的?”陳澗問。
“你家裡還有多少債?”單羽沒回答這個問題,“感覺你每天腦子裡就想着錢了。”
“十六萬七千三。”陳澗說。
單羽偏過頭看着他,沉默了一會兒:“這麼精準的嗎?”
“做夢都能夢到,”陳澗說,“很精準的。”
單羽輕輕歎了一口氣。
陳澗對于家裡的債并沒有太多感觸,時間太長了,經曆的也太多了,他倒是對單羽的事很感慨。
“說實話,你這合夥人……”陳澗說,“這樣的朋友你居然跟他合夥。”
“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單羽問,但沒給他回答的時間,“我這樣的人,身邊能有什麼好人。”
你挺聰明的,腦子好用,嘴毒也說明你腦子好用,打架應該很厲害……
陳澗沒有說出來,他看到的是現在的單羽,三年前的單羽是什麼樣的,他并不知道,也許是陳大虎見了要下跪磕頭的程度。
……那監獄還是很能改造人的啊。
“走吧。”單羽站了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磚渣子。
“單老闆,”陳澗也站了起來,“你剛說的……我們是朋友……”
“怎麼?”單羽應了一聲。
“是怕我尴尬嗎?”陳澗問。
“你那麼容易尴尬的嗎?”單羽說。
陳澗沒說話。
“不是。”單羽說着走到了摩托車旁邊,“一會兒不用提着我腿了,頭不怎麼疼了。”
“那看來陳按摩還是管用的,難怪每次小豆兒奶奶頭疼都找他,”陳澗跨上了車,單羽這說走就走的,他情緒都有點兒跟不上,“要不那個藥你還是喝點兒試試?萬一也管用呢。”
“苦。”單羽也上了車。
“憋着氣哐哐倒進去就完事了,”陳澗說,“要不再頭疼怎麼辦啊。”
“再來找他按呗。”單羽說。
陳澗回過頭看着他:“你知道你剛喊成什麼樣了嗎?我手都讓你捏碎了。”
“我看看?”單羽笑了。
陳澗把自己左手舉起來,手背上清晰的三道紅色指痕,把他都吓了一跳。
“我靠,怎麼成這樣了?”他搓了搓手,本來以為就是會有點兒紅了。
“陳店長手這麼嫩的嗎?”單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