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騰下來,狸姝身心俱疲,想把林蔓從副宮主位置上拉下來的心情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強烈。
她一定想不到,此刻念叨林蔓的,不隻她一個鬼。
夏月明坐在落林院正廳昏暗的方桌前,捧着林蔓墨綠色的妖丹已經連歎了三聲了。
“林蔓啊林蔓,你和軒轅泓到底約定了什麼呀?”
她翻遍林蔓所給的所有記憶,也沒找到半點兒和約定有關的内容,林蔓給她的隻有近五十年以内的記憶,想來他們定下約定的時間應該在更久之前。
可這約定内容,正是她能否破解此次險局的關鍵。
軒轅泓修煉的禁地有九道關卡,最外兩層是林蔓在四十年前設計的,她想通過很容易。
所以她本打算在軒轅泓出關前,提前進入禁地第二層關卡躲起來,等他出關把他截胡,在沒有其他鬼魂的私人場合,用這個約定打打感情牌,讓他與自己卸下宮主和副宮主的身份制約,恢複到純粹的母子關系,再求他不要追究十二名鬼魂的事,放她和依依小婵等鬼魂離開宮門。
但這一切能執行的前提是,他倆的約定的确是感情向的,不然她的親情綁架就無法成立。
眼見天光大亮,正是鬼魂最不活躍的時候,機會難得,夏月明決定先行動再說。
賭一把吧,賭赢了皆大歡喜,賭輸了随機應變。
軒轅泓修煉的禁地,是在山體之中的一個狹長洞穴内。
夏月明按照預想中的計劃,成功潛入禁地第二層機關内,等了大約三個時辰,終于聽到内層關卡打開的聲音。
緊接着聲音越來越近,他要來了。
夏月明能感覺到,自己和軒轅泓就隔着最後一道機關門。
她深呼吸使自己盡量保持淡定,而後在兩扇石門分開的一瞬間,擠出一個又慈祥又燦爛的笑來。
吓了軒轅泓一跳。
他能感覺到有鬼闖入禁地,但沒想到會是“林蔓”,更沒想到她會是這樣一副怪異的神情。
當下就是覺得……有點兒瘆得慌。
軒轅泓戒備地在距夏月明兩米的位置止步,警惕道:“何事?”
夏月明從袖袋中拿出一副撲克牌來,笑吟吟道:“玩不玩抽王八?”
軒轅泓:?
更詭異了。
軒轅泓面色一沉,冷聲道:“别繞彎子,有事直說。”
夏月明道:“沒繞彎子。就是你閉關之前,我不是答應你要教你玩撲克嗎?但我想,外面那麼多小鬼,要是給他們看到咱倆玩物喪志,那影響多不好啊,不利于宮門的發展,所以想趁隻有咱倆沒有外鬼的時候,教會你。”
她本意是想提醒軒轅泓,這裡沒外人,就别給媽媽擺架子了。
沒想到軒轅泓理解的語境竟和她不同,他緊張地後退了一步,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感情的事不能強求,你若要硬來……”說着捏起了拳頭,“我也不會手軟。”
夏月明:?
“等會兒……你這話怎麼聽着怪怪的?我硬來什麼啊?”
總不會是說硬要他當她兒子吧?
等等……難道他那句“感情的事”不是指親情?
這一刻,軒轅泓厭惡、防備又不耐煩的表情,突然就與她記憶中的無數畫面重合了,她不再隻能通過看圖寫話,來主觀地去理解他的情緒,而是可以更加直觀、清晰地感受到了。
那不是叛逆,是單純的戒備和反感。
夏月明恍然大悟。
原來林蔓給軒轅泓端茶送水、噓寒問暖、鞍前馬後不是出于母愛,是戀愛。
“原來我應該是舔狗人設啊。”夏月明心裡很失望。
但失望歸失望,計劃還得往下走。
經過一番解釋和毒誓之後,軒轅泓終于相信她對自己沒起歪念,劫後餘生般松了口氣,随即心裡又為自己剛才的誤會而感到愧疚和尴尬。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察覺到他氣勢變弱,夏月明立刻乘勝追擊,見縫插針地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期待表情,再次拿起撲克牌弱弱道:“宮主現在學嗎?”
和她預判的一樣,出于愧疚,也為了緩解尴尬,軒轅泓不好再拒絕,便道:“這次出關早,可以玩一會兒。”
“嗯!”夏月明神色欣然,洗起牌來。
軒轅泓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瞥了她一眼,竟莫名覺得有些别扭。
這好像是頭一次,林蔓和他單獨相處時,視線不是一直黏在自己身上。
仔細想想,她剛才看自己的眼神雖然也很熱切,但是好像和從前又有很大區别。
這會是欲擒故縱的把戲嗎……
被從前林蔓的狂熱攻勢吓怕了的軒轅泓,完全懷疑錯了方向。
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緊蹙。
滿心問号,愈發惶恐。
她纏着自己在這裡玩撲克,目的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