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陽劍,三尺六寸,劍鋒銳利,通體銀白,似有淡金光澤籠罩。劍柄墜有淺金穗子與赤白兩根輕羽,修長舒展,輕盈靈動,乃是宗主親手所贈劍穗。
當然,劍也是宗主親贈的——李無疏全身上下,都花的是太微宗的錢。
李無疏收劍入鞘,裝入劍袋,背起打包好的行囊。臨走前巡視了一圈自己的房間,确認自己珍藏的話本小說、彈弓彈丸藏在了無人問津的地方。
下山前遇到練劍的李刻霜,他還指點了一番劍法。不過小師侄天資愚鈍,看了十幾遍也沒能學會一招半式。這讓宗主李期聲為太微宗的下一代感到擔憂,不過一宗總不能出兩個天才,有一個李無疏已經很了不起了。
十五歲的李無疏,馬上要代表太微宗,與另外十位宗門弟子代表,前往十一宗輪轉遊學,并通過赤墟試煉才能到回宗門。這一去大概就要六年——當然,中間輪轉到太微宗的時候可以回來待半年。
李期聲親自來到山門前送别李無疏。豔陽高照,晴空萬裡,師兄弟衆人并無甚麼别離之傷感,隻有小師侄李刻霜滿臉不舍。
李期聲哈哈大笑,拍着李無疏的肩膀說你将來必能接掌宗主之位。
李無疏哈哈大笑,勾着宗主的肩膀說真羨慕你有我這樣的弟子,帶出去多有面子。
臨走前李無疏還抱着小師侄說回來後把自己的絕招教給他。
結果這一去,就去到十二年後。
他隻記得自己話别衆人,離了山門正禦劍而行。一晃神,萬裡晴空就變了天,黑雲壓城,隐有天雷湧動。他謹慎地落到太微宗與靈樞宗邊境,打算從關卡通過,然後就被拘押了。
就這眨眼功夫,李無疏成了懸賞榜榜首,賞金萬兩,身負十二道追殺令。
此時此刻本該如期抵達靈樞宗的李無疏,穿越到十二年後,在太微宗邊境的凡間臨時看押處,面對太清宗與藥宗兩撥人的圍攻。
李無疏面不改色道:“我叫李刻霜。”
太清宗兩人一時有些茫然。
藥宗為首那人卻是眼角彎起,露出個溫和的笑來。他笑起來時眼尾有一絲皺紋,絲毫不顯老态,反而有種叫人移不開眼的魅力,使人心生好感。
李無疏心髒撲通撲通,感覺像書裡的蘇墨白走出來對自己笑了一下。
“看來又是個誤會。在下藥宗應惜時。”他轉向李無疏對面的太清宗弟子,“兩位這是?”
太清宗一名弟子冷聲道:“我們分明得到消息,李無疏被看押在此。”
為藥宗門人領路的那名吏卒指着李無疏,怒道:“你昨天不是說你叫李無疏嗎?”
“我不是。我沒有。我叫李刻霜。”
那名太清宗弟子對應惜時道:“應仙師,我知你一向宅心仁厚,但這李無疏狡詐善辯,你莫要被他騙了。”
應惜時身邊那名叫白術的少年道:“長得和畫上挺像的呢。”
另一名藥宗弟子道:“李無疏和李刻霜都姓李,同宗同門,長得像很正常吧。”
又一名弟子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李無疏是李期聲收養的弟子,而李刻霜是李期聲的親孫子。”
應惜時對身邊的小弟子們說道:“李無疏與我同齡,今年二十七歲。這少年才不過十五六歲模樣。”
“那多半不是了吧。”
兩名太清宗弟子見他們居然聊上了,氣得鼻子冒煙:“應仙師,你既無意拿他,這人便歸我們了。”
話音未落,兩人已搶上前來。李無疏手捏劍訣,參陽劍便飛身而出。然而雙方還未交兵,已有一道銀光伴着尖銳的聲響飛入最前方那名太清宗弟子胸口膻中穴。隻見此人動作一僵,登時嘔血委地。
李無疏自一開始就在仔細觀察這兩撥人了,可這應惜時如何出招的,他居然沒能看清!
“應惜時!你……”
“兩位年歲不小,欺負一個十幾歲的晚輩,說不過去。”
“欺負?這人可是李無疏。你我今日能否活着離開都還是未知數呢!”
李無疏眨眨眼:我這麼兇的嗎?
應惜時身邊的小輩們被唬得有些犯怵,小雞仔似的往應惜時身後躲了躲。
“不會。”應惜時從容道,“我于不久前得到消息,李無疏昨日遭八宗圍殺被逼入赤墟,已經身殒。”
李無疏臉色一變:“不久前是多久前?”
“剛剛。”
隔壁獄友暗中窺伺許久,此時隻見李無疏臉色蒼白,口中喃喃自語:“原來我這個情況,不是穿越,是重生……”
當然,對于缺少了十二年經曆的他來說,這與穿越并無差别。
他原本設想如果遇到未來的自己,一定要問問《滄海月明歌》系列的結局是什麼,現在看來是不能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不對,都已經綏道六十四年了,為什麼不自己去看呢?
應惜時總算打發走了太清宗弟子,還為那名受傷弟子診了脈,開了一些丹藥,并囑咐他早睡早起,不要熬夜出任務,為前途傷了身體不值當。兩人離開的時候,臉色青黑。
李無疏自發跟随藥宗衆人來到市集上。
他食髓知味,每當有路人懷疑他是李無疏,他就自稱“李刻霜”,屢試不爽。
白術走在應惜時身側,後面跟的是連翹,連翹旁邊是辛夷,再後面是田七和沉香,再後面李無疏就搞不清了,無非是王不留行之類的,估計帶着這群弟子,應惜時能随時搓出十全大補丸出來。
見李無疏走在應惜時左手邊,白術不斷朝他翻白眼。
李無疏不知道自己哪裡礙了他的眼,微笑對他道:“你養過貓嗎?”
“沒有!”
“我喂過太微宗山前的流浪貓,花花,馄饨,大喵,富貴……喂了三年的貓,我發現貓系社會中,隻有地位最高的貓,貓中老大,才能站在離投喂者最近的地方。”
“什麼意思?”
“就像你現在的位置。”李無疏指了指他旁邊的應惜時,“你一定是你們這代最優秀的弟子吧?”
白術:“不是!滾!”
應惜時笑着說道:“白師侄确實非常優秀,不過藥宗弟子個個都是出類拔萃,誰站在我身邊都是一樣的。”
好家夥,端水大師。
藥宗衆人行至街市熱鬧處,李無疏以為他們要去街上義診。藥宗經常雲遊各地進行義診,在太素宗和靈樞宗以外的各宗轄地都頗具威望。
誰知道應惜時領着一群小弟子,一轉身進了一家茶樓,點了一桌子早飯。
李無疏:“……”
應惜時解釋道:“早上去得急,衆弟子還沒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