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她琢磨了許久。
沈修瑾長得自然是一表人才的,同她年紀也相當,平素更是對她諸多照顧,是個良人,最重要的沈修瑾秉性好,值得托付終身。
隻是不知道沈修瑾願不願意迎娶她。
她是個姑娘家家的,臉皮兒太薄,也不好開口相問,但是宮裡頭那位惹不起的主兒,明裡暗裡同她阿耶提了好多次,要她進宮的話兒,為了不進宮裡頭去,這事兒她要早些做打算。
雖官家那邊也沒有明說是個什麼意思,可近來下朝後對她阿耶照顧的頻繁,常常單獨留下說話。
每次阿耶回府,都是愁眉不展的。
她追問了兩回,阿耶隻說,都是捕風捉影的事兒,官家沒有明白說過,讓她不要胡亂猜測,
問不出什麼結果,後來她就不問了。
今兒去見沈修瑾,她下定決心,要問問沈修瑾願不願意迎娶她進門的。
沈家從文,園子布置的甚是雅緻,後園這片兒竹林蔥茏,沈修瑾常于此處涼亭中讀書作畫,閑時也偶爾投壺意趣。
長生人未到,已經聽見沈修瑾的讀書聲,便同春枝打趣,說二哥兒倒是個用功的。
春枝有小心思,為着徐家長久也為她家姑娘的長久考慮,惴惴不安的,并不太想自家姐兒和沈家二哥兒走動親密。
隻說,“姐兒,今兒投兩回,就早些去如意軒罷,别讓大娘子等着。”
長生說知道,撥竹子進園,喊“二哥兒。”
沈修瑾聽是她來了,立時放下書冊相迎,喜道:“長生妹妹,我今兒學了新的投壺技法,是貫耳,計六籌,早前沒有這一項,前幾日中書令家公子辦的蹴鞠比賽上,他們說起來,這是新添的玩兒法。”
長生新奇,問他,“貫耳是什麼意思?”
他拉長生往院子裡走,到了寬闊些的地方,指着投壺的兩處耳朵,同她講解,“原先的規則是隻許箭入壺口,現下不一樣了,兩耳入箭更難些,計籌也就更高。”
長生覺得有趣,撥箭道:“我來試試。”
她有些底子傍身,箭也投的順暢,隻是勉強入一耳,另一隻卻偏了。
沈修瑾看着她投出去的箭出神,半晌跑過去撿回來,重又遞給她,支支吾吾一陣兒,臉紅到脖根兒。
她握着箭問他,“二哥兒這是怎麼了?可是吃了酒醉得慌?”
沈修瑾握握拳,下了決心似的輕聲道:“我已經和爹爹說了,過兩日便去府上提親。”
長生訝然,反應過來臉一紅,捧臉道:“二哥兒說什麼?”
沈修瑾忙抱拳揖禮,正經的緊,“我心悅妹妹許久,願聘為妻,此生常伴吾身。”
長生臉上有些挂不住,心裡倒是高興了,沈修瑾說這話好賴比她說出口強,不然要被人戳脊梁骨,笑話她一個姑娘家不知廉恥。
低眉淺笑一陣兒,她心裡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隻含羞回道:“我也心悅二哥兒的。”瞧瞧時候,她去解大襟筘的帕子跟沈修瑾揮手,“二哥兒,大娘子還等着我,我得回了,你……你莫忘了來找我阿耶提親。”
長生也心悅他,沈修瑾自然是百般開心,平日裡長生不來找他,他就和丢了魂兒似的,隻要見着長生,聽長生說話兒,他覺得這心裡頭像揣了蜜罐子似的一樣甜。
姑娘家最是看重名聲,今兒說了這番話,往後他就得對人家姑娘一輩子好。
愣頭青的小子,便也顧不得那麼多,傻傻答應着,當晚上就跑去同他爹爹沈從文說了這遭。
主仆倆出來沈府往如意軒去,春枝跟在她身後,欲言又止的,忍了再忍到最後也沒忍住,疾走兩步上前把她攔下來,問她,“姐兒,您倒是還記不記得當初,歡鹂是怎麼被趕出去的了?這樣大的事情,您就不再琢磨琢磨了?奴婢可都是為着姐兒想,沈大人是文官,向來瞧不上主君的武夫做派,就算您和沈家公子海誓山盟,沈大人那一關也是萬萬過不去的,到時候您怎麼辦呢?是要同沈家哥兒私奔去?自古以來,私奔可隻能做妾,奴婢都知道的事兒,您怎麼還犯糊塗呢?”
她捏捏太陽穴,俏皮的轉頭哄春枝,“哪裡是犯糊塗?二哥兒人是好的。你看,他不是長子,往後也不管家,成了親就是分府别住,以後再考個功名的話,在朝為官總能掙一二銀錢過日子。他對我也是極好的,我若以後嫁過去,日子定然舒心,雖沈大人瞧不慣爹爹一身武夫脾性,可對二哥兒是從心裡頭疼的,他們沈家是大房當家做主,二房沒那麼多大事小事要去管,自然不會有人給我氣吃,我是為自己以後的長遠打算哩。”
說罷,又尋思一陣兒,絞帕,“再說,眼下隻要能說通沈大人,隔日定下親事,阿耶也就不用犯難了,好過日日應付宮裡頭那位主子,現在整日提心吊膽的,有什麼好?”她擡頭望天,心裡舒口氣,“那是官家,咱們吃罪不起的。”
春枝也是惆怅,官家呀,确然是她們吃罪不起的。
可是這樣成麼?為了避開官家,就随便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