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廷牧翹着蘭花指擋在周氏面前,指着周氏喝道,“哪裡來的鄉野村婦,見了官家還不行禮?!”
周氏愣是給廷牧吓的一哆嗦,蹙眉叉腰扯着嗓門兒吆喝:“什麼官家?你别在這托大拿喬吓唬俺,俺這姑娘可是皇後,還怕你是怎麼着?走走走。”
長生一看,周氏這是要怼天怼地的架勢,忙把周氏往後拽,解釋道:“嬸嬸,這是今上,是陛下!”
周氏這下有些傻了,嘴唇直打秃露,“啥?是陛下?”立時腿不聽使喚的顫起來,撐不住身子一下崴在地上,頭也不敢擡起,“民……民婦罪該萬死!”
庭降本來是有些生氣,但聽長生喚人做嬸嬸,也沒發作,隻是擺擺手道:“無妨,不知者無罪,你起吧。”
周氏嗳一聲,發現起不來了,她現在腿發軟身子發顫,剛還能不利索的說兩句話,這會兒頭皮發麻嘴都張不開了,一輩子沒見過大官,突然就見着了皇帝,還不管三七二十一潑辣的把皇帝攆罵一通,浪蛾子作的太張狂,已經六神無主頭,頭腦子嗡嗡的直想昏死過去。
長生瞧周氏吓得不輕,忙給廷牧遞眼色,廷牧會意連連點頭,叫上兩個小黃門把周氏擡了出去。
庭降頗有些好奇,不知道長生還有嬸嬸,便問她,“這是哪來的嬸嬸?”
長生偏頭看他一眼,回道:“老家蘭陵的親眷,來走親戚的,阿耶說要在長安常住,以後應該是不回蘭陵去了。”
他聽完,嘴角挑起一個彎彎的弧度,“是個食親财黑的面相,倒是沒壞心眼。”
長生坐下來,似笑非笑:“官家還會瞧面相哩,也替我瞧瞧?”
他得意,“豈止是面相?手相也很精通,把手給朕,朕替你好好瞧。”
她想了想,莞爾,攏袖子将手攤在他面前,“那官家就替我瞧瞧财運如何罷。”
他攥住她的手,十指尖如筍,腕似白蓮藕,手型是極好看的,隻是常年種地做農活的緣由,手掌上還有泛黃的繭子,而食指從指腹橫亘指甲處有一道發白的舊傷疤,很深。
他記得很清楚這刀傷是怎麼來的,那時因為他餓了,饅頭隻有頭幾天剩下的,硬的石頭一般,和長生一合計,決定把饅頭切了放蒸屜上蒸着吃,他十指不沾陽春水從沒做過飯食,便讓長生去切,長生也沒說什麼,拿着菜刀一刀切下去結果饅頭卻飛了,掉地上又彈起來,她慌忙去撿饅頭,看到地上有血迹,還問他是不是哪裡受傷了,等回過神來才發現食指被切掉了半拉肉。
眼瞅肉耷拉着,以後指定是長不上了,他說得去請大夫掉頭就往外跑,卻被她給拉住,說用不上,這點傷算不着什麼,隻是饅頭吃不成了,随便找快布綁上止了血,又給他去燒飯做菜。
這道口子足足長了七天才愈合,疤卻再也愈合不上,他總覺得愧對于她,再看到這道傷疤,心裡更不是滋味。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官家,看好了麼?”
他回過神來,忙道:“皇後的财運線清楚筆直,一定富可敵國。”
她不信,“真的?官家不是在騙我罷?”說完自己扒着手掌看,沒看出個所以然。
他将她的手放在掌中,指着小指下方的多條豎紋,講解道:“财運線清楚,則代表有賺錢的頭腦,命運線和其他的線交錯,形成三角形,則是很懂得生财之道,皇後一定會衣食無憂有很多錢,朕怎麼會騙你呢?”
長生半信半疑,早前,她可不知道他還會看手相呢,抽回手道:“我自然是衣食無憂的,我阿耶是大将軍怎麼會讓我凍着餓着呢?”
但是庭降知道,他的皇後最會持家,做什麼都是規劃着的,不然,從前一個人在王府井過活,既沒有爹娘也沒有親人,可糧食衣裳哪一樣也沒缺着不是?
會過日子的人到哪裡都不會餓着,不光自己能過的好,還能讓跟在身邊的人都過的好,長生就是這樣的人。
他說,“朕不會再讓你凍着餓着,即使你不是将軍府的獨女,也一樣的。”他溫和的看着她,仔細端詳她的臉,從前粗衣布衫吃的不好還常年做苦累活計,曬得又黑又瘦并不如現在這樣好看,其實她底子很好,是個萬裡挑一的大美人,世間的美各不相同,但她的美不小家碧玉,是那種很大氣的美,簡約幹練沉穩睿智,和她相處的時間越長,心就越容易被折服。
他是真的滿心滿眼裡隻有她的。
她說好,也沒說旁的,自個兒心裡有杆秤,誰靠得住誰靠不住她都有數。
上輩子他難道沒說過不會對她始亂終棄的話麼?到頭來又做過什麼數,現在走到這一步,要跟他過日子就不能太真心,男人的話聽聽是了,不能再把自己坑進去。
外頭的雪下的更大了,說話功夫地面已經蓋上白皚皚一層,落雪飛過紅牆垣碧瓦片,像一副瑞雪年畫。
她說,“官家,外頭雪下的真好,不如奴陪官家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