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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殊宮。
欲雪最近察覺到一絲微妙的變化。
這種變化來自于主殿。
他已經許久未曾見過滄溟上仙了。
上次從帝君那裡回來起,欲雪便十分留意主殿動向。
也是自那天之後,他就沒再能進入主殿,見到滄溟上仙,對方似乎真拿了善齊上仙的靈藥,就此閉關療傷,寸步不出。
但這是不太尋常的。
從前滄溟上仙雖也喜怒不定,亦不忌諱對帝君的不滿,可如今帝君登基在即,滄溟卻毫無動靜。
上回欲雪冒着風險潛入主殿竊聽他與仙使靈均的對話,事後滄溟上仙也未追究,仿佛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僭越不敬。
這似乎隻有一個解釋。
滄溟上仙的傷勢非但不輕,而且到了瀕死垂危的危險境地,甚至說不定已經……
思及此,欲雪心跳漏了一拍,難以控制這種念頭的滋長。
滄溟上仙是個極為可怖的人物,不僅在他這裡,在許多仙人看來都是如此,又因其強大,凡他出現之處,衆仙大多禮讓三分,但現在,猛虎亦有平陽日,而自己若是第一個将此消息禀告帝君……
欲雪抗拒不了這樣的誘惑。
随着猜疑的種子破土而出,他悄無聲息邁入主殿禁地。
靜,漫無邊際的靜。
連昏暗光線都成了寂靜的陪襯。
欲雪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的修為在上界不高,能當上恒殊宮掌宮,完全得益于當年背叛了鑒懸仙君,但此後他也未能得到提升境界的機緣,又不願意去歸墟冒險,上回連初來乍到的謝長安,都能給他一個下馬威。
滄溟上仙從未将他放在眼裡,很少召喚他做事,但此地結界又未曾對他設防,先前欲雪有所忌憚,不敢輕易去打擾,今日為了驗證猜測,卻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禁地很空,結界禁制若有似無,輕易就能破去。
他的視線越過重重輕紗,望見正中盤膝而坐的身影。
對方周身沒有澎湃氤氲的靈氣萦繞,甚至彌漫着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
欲雪無法判斷具體情形,隻能繼續靠近。
一步,兩步。
“仙君?”
欲雪輕聲試探。
“您已經多日未曾露面了,帝君甚為憂心,特地派人前來探問,說要是善齊上仙的靈藥無用,他那邊還有更好的。”
沒有回應。
盤膝坐着的身影連動都不曾動,脖頸微微垂下,仿佛一具空洞的軀殼。
欲雪走到對方面前,彎下腰,小心翼翼伸手過去。
近在咫尺,他終于知道圍繞滄溟周身的這股氣息到底是什麼了。
是死氣!
隻有死人,才會有死氣。
堂堂上界戰力第一的上仙滄溟,竟然有死氣!
欲雪狂喜!
不止如此,滄溟周身竟也沒有罡氣護體,他得以順暢無阻探到對方鼻息。
沒有鼻息,甚至連生機也未曾感覺到。
滄溟死了?!
欲雪不禁往後退了兩步,倉皇之下,甚至絆倒,直接坐在地上。
他死死盯住對方,仿佛想要從中看出任何陷阱與錯覺的痕迹。
“仙君?仙君?”
欲雪顫着聲音,很難說清楚内心是害怕還是激動。
他打出一縷靈氣投石問路,但靈氣入了滄溟眉心,如石沉大海,空蕩蕩的。
換作往常,滄溟上仙早就睜眼将他拂開,絕不容他如此放肆。
滄溟是真死了。
連神魂都不複存在,灰飛煙滅。
欲雪喘息着,爬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
他要馬上去鈞天宮!
他要将這個消息禀告帝君——
一股巨大的力量忽然攥住他的後背,将欲雪整個人身不由己往後拖拽。
當瞬間的茫然褪去,視線對上冰冷幽深的雙目,欲雪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
“仙君,您沒事吧?”
他似要擠出驚喜,面容卻反倒變得有些扭曲。
“方才我怎麼喚您,您都沒有回應,我正想去求善齊——”
上仙兩個字被扼殺在喉嚨裡,欲雪瞪圓了眼睛,脖頸被緊緊掐住,幾乎喘不過氣,他下意識想掙紮,卻驚恐發現自己四肢根本動不了!
“你不是想找善齊,是去禀告寒景吧?”
對方的聲音有些嘶啞,甚至帶了幾分輕柔綿軟,但在欲雪聽來卻不啻奪命索魂之音。
“不不不……”
欲雪艱難辯解求饒,由于恐懼,他手腳冰冷,面色卻呈現與之相反的潮紅。
他從滄溟上仙眼裡清晰看見殺氣,因而更加恐懼了。
方才的僥幸狂喜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對方過往兇名逐漸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