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為什麼這麼做呢?”未起甯轉而開始思考為什麼未東來要這家放人。
雇奴太多是什麼意思?
未東來早就想給兒子上這一課了!立刻從家鄉說起。
“未、傅、袁、劉,這些你都熟悉。”未東來舉起四根手指,“你在家中可覺得低劉家一頭?劉家的公子是不是比你地位更高,你是不是要在劉家面前伏首呢?”
沒有啊。
未起甯從沒覺得劉家的地位比未家更高。
但是……他突然想起自己這幾天受到的追捧,明白過來。
劉家就如在這裡的未東來,劉家公子就應該是家鄉最受追捧的那個公子!
事實上卻并沒有。
劉家在四家中,反倒是最低調的。
明明劉家才是最應該有權有勢的。
未東來:“我們幾家都在外地謀官。劉家是本地人,他家本該是最厲害的一個,可是事實上,現在家裡最厲害、出風頭最多的是哪一家?”
未起甯:“傅家。”
他瞬間替傅朋舉擔心起來。
不該你家出風頭,你家最出風頭!
怪不得楚顔一直替傅家擔心。
傅家果然不安穩。
未東來點點頭:“幸好不是咱們家。”他們這些遠在外鄉的,最怕也最擔心的就是家鄉出事,他們管不了。
未東來:“劉家退了一步,我們幾家其實也都各退了一步,這才能顯得和和睦睦的。這一家就是做得多了。他家的雇奴一年比一年多,到了今年,沿河的村子竟然已經沒有一個年輕人了,都被他家雇去了。”
未起甯聽到這個才覺得這家确實是過分了。
未東來:“他家已經鑽到錢眼裡去了。著姓就是這麼麻煩,眼裡隻有自己家,沒有官府。我要是不把他家給打下來,日後早晚隻能唯他馬首是瞻。此其一。”
他舉起一根手指:“你日後出去做官,必定會遇上當地的著姓大族。對這些大族,不可強來,要虛于委蛇。如果是像家裡那樣,如未、袁這樣知道道理的家族,那就可以好好相處,彼此之間互不逼迫。畢竟這官,一做就是一輩子,好相處才能長長久久的做這個官。”
“但是,如果是像這家一樣,膽子越來越大,就要提前準備,将他家打下去!絕不可手軟!一次,就要打到他腿瘸,第二次,要打到他跪下,第三次,要他伏首。”
未起甯聽得震聾發聩!
未東來:“第二,就是不能允許有太多的雇奴,自由民與雇奴應該各占一半,最理想的是雇奴僅有三分之一,但這太不可能了,那勉強保持在各一半是最安全的。雇奴隻聽東家的,不會聽你的。而且雇奴多會誤了婚期,到時追索又是一件麻煩事。過于嚴苛會失于民口,草草放過就會影響人丁生息,這之間必須好好把握。”
未東來:“最後,世族若盛,官府必定勢微。我們為官者,最要緊就是平衡,不能得罪當地著姓大族,但也不能失了官府的威嚴。不然,走錯一步,就容易丢了性命。”
未起甯:“丢了性命……當真有人敢殺官嗎?”
殺官誅九族,刑同造反!
未東來:“不誅九族,怎麼能吓阻來人?正因為誅九族,才說明殺官是真有其事。”
未起甯:“父親!那這一次……!”太危險了吧!那家會不會狗急跳牆啊!
未東來笑着按他坐下:“不怕不怕,爹心裡有數。你明日就去你傅伯伯那裡吧,别在這裡再吓着你了。”
未起甯:“我不怕!爹!我陪着你!”
未東來心裡都要高興死了,笑得嘴都咧着:“好乖好乖!沒事沒事,爹手裡有衙差呢,現在手裡有刀的是你爹,隻有他們怕我的,沒有我怕他們的。”
未東來笑呵呵的把未起甯送上馬車,親自送兒子出城,回來就連發數道命令,把這家的人一二三四抓進來一群,這全是以前按下去的案子,如今全都可以拿來問一問。
進衙便打殺威棒,一打就是二十棍。
告官就要先滾釘闆,活得下來才接狀子。
一家子拉出來,殺妻、害子、忤逆、不孝、賣良為賤、欺淩同鄉……一樁樁一件件,摞起來好高的一座山。
“大人!饒命啊!”跪下磕頭的就是當日與未東來在宴上秘語之人,今日早已看不出當時的風光。
未東來一臉難色,親自下來扶起這血迹斑斑的人。
“唉,年兄,本官也是……無可奈何啊……”
——五年前就告訴你不能再多添雇奴了。
——你當本官是面捏的嗎!
見了兒子本來多些柔軟的未大人,其實早就咒過親父親母不止一千次。這人世間早就沒有能吓阻他的東西了。
見了兒子後,未大人想着再把這官做大點,以後好好庇護兒子才行。
年兄,你瞑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