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中的教學進度要慢一些，深度也沒有那麼拓展。

江繼在鞏固了還有些困惑的知識點後，才把注意力從書本上移開。

這教室的兩台格力空調比較舊，吊頂風扇缺了一片扇葉，課桌有幾個黑釘，窗台牆皮還時不時地掉灰。

班裡的人從第四五排開始分區，前排的忙着做筆記，後面的純屬打醬油。

和他在私立高校的嚴厲班制完全不同，這裡明顯要閑散得多。

特别是他旁邊這位，睡了快一節課，硬是沒見他動過，也沒見付婷下台提醒。

江繼筆尖劃過紙張最邊緣時，于琰像是被穿透樹縫的金斑射中了眼，終于動了一下，引得江繼晃眼看了過去。

這人弓着背，隻露了三分之一的臉，睫毛不算太密，脖頸處的淤青比昨晚消了些。

這戰利品還留着。

于琰姿勢一調整，胳膊肘就壓到了江繼的課本一角。

江繼見紙上多了條黑線，微微不耐煩地往回扯了一下。

書沒扯動，反倒是那人的睫毛輕顫着。

看樣子像是要醒了。

江繼作勢用筆蓋那一頭戳中他胳膊，準備開口讓他把胳膊挪回去。

可還沒發音，下課鈴就完美地打斷了他下一步動作。

于琰也在那一刻睜開了眼，并且直盯着他。

圓珠筆主人還未反應過來，表情稍許驚愕。

睡醒的于同桌對他一副像是謀害被抓的表現頓了幾秒：“你……”

“于哥！”

前桌的短寸頭唰地一下轉身，拍着于琰的桌子。

于琰直起了身，将那人的手甩了回去：“活着呢，别拍。”

“這不叫你起床嘛。”他拿出撕開的薯片包裝往嘴裡塞了幾片，突然轉頭，“那個……繼哥來點？”

江繼剛惱火撕完紙張，對這人一上來就認哥有點懵。

“有你這麼打招呼的麼？”于琰拿筆打了他的手，“不把人吓死。”

“我這……不是看到新同學緊張嘛，再說難得見你有同桌了，”杜飛陽撓着頭，替自己打抱不平，“那你看那群人呢。”

江繼聞言擡頭看了看，發現大部分人都看着自己，而且手裡還拿着什麼。

他本身長相就偏冷，皮膚又白，五官雖還留着少許稚氣，但輪廓分明立體，眼型略微狹長，以至總是帶着股冷冽，臉上沒表情時就更讓人難以接近。

但他們看到江繼在台上抿笑時沒了多少距離感，就懷着他面冷心熱的希望給他打着招呼。

幾人說話停了之後，人們才下了座位，将手裡的東西放在一個紙袋裡，由班長放在江繼桌上。

班長過來時直接把杜飛陽的座位占了一半，還拿過了他手裡所剩無幾的薯片。

“壓榨别太過分了啊蔣玲月，”杜飛陽快找不到能騰出的地兒了，“我們這幾位男士說話你來幹嘛？”

“廢話，當然是來看帥……新同學的。”蔣玲月将手裡的口袋放在了江繼的桌上，清了清桑，語氣變得柔和。

“我是四班班長，這個是我們班送你的小禮物，都是散裝小零食。”蔣玲月從自己校服兜裡摸出糖，“這是我私人二次送的，要是喜歡隻管叫我拿。”

江繼面對他之前從未見過的過度熱情，确實不知如何回話，隻是輕聲道了謝，沖人再官方笑了笑。

蔣玲月沒待多久便拉着癟嘴的杜飛陽幫忙把作業搬去辦公室。

江繼望着那滿口袋的零食，呼出了氣，對全程看熱鬧的于琰問道：“你們這兒……流行用吃的打招呼？”

“他們自來熟，社牛類型。”于琰笑出了聲，“你以後要是餓了，也可以找我提供吃的續命。”

江繼沒說話，默默将歡迎禮裝進自己的書包，安靜上自習。

-

最後一節課沒上多久，江繼被付婷叫出去領校服和辦學生證。

半小時的時間讓江繼覺得很匆忙，但又像是破繭重生，全新開始。

尤其是當他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準備支付費用時，看到消息頁面“您已被移出群聊”那一刻，就和從前光鮮豔麗的一切再無瓜葛。

江繼從辦公室裡走了出去時，教學樓裡傳來雜亂而沉重的腳步聲。

他在欄杆處往一樓望去，見是分批進餐的高一正瘋狂奔去食堂搶飯。

這樣一算，離他們高二放學還有十分鐘了。

他還得回教室去拿書包裡的現金辦飯卡。

走至走廊拐角處，江繼聽到了幾人輕聲細語的說話聲。

當看清是誰時，他止住了腳步。

在安靜的三樓，高二年級都在自己班上上着自習，走廊除了自己和出來上廁所的人，江繼沒見着還有什麼人像這幾個一樣。

于琰走在隊列最前面，身後是之前江繼印象比較深刻的兩位。

見他們比較小心的動作和說話的音量，多半是提前翹了課，準備去食堂吃飯。

但于琰走得沒那麼正常。

他揣兜叼糖，手撫着後頸受傷處左顧右盼的姿态，就像是帶着小弟出來挨班收保護費的。

四個人八雙眼一對上，于琰就彎起了眼眸。

杜飛陽一瞧于琰的眼色，便朝江繼招手，讓江繼同他們一起去食堂吃飯。

于琰收了笑，把杜飛陽往回拉了拉，讓他和蔣玲月先下樓，自己走在了江繼面前。

“還要回教室？”于琰将胳膊肘靠在欄杆上，身子一歪，“這個點了你回去，還不如直接去食堂，省時。”

江繼看他把長腿伸出來擋在他面前，想要警示他再不拿開腿可能會廢掉。

他拿出嘴裡的不二家紙棒，又變得正經：“你媽跟我說你手機打不通。”

江繼聽後又把手機從兜裡拿了出來，果然有好幾個未接電話。

“靜音了，晚點打過去。”

“不用了，她知道我們在一塊兒。”于琰又直起了身，将硬糖咬碎，“一起去食堂吧。”

他猜到江繼要怎麼回，便趕在他冒話的前半秒加重語氣：“你媽特意囑咐的。”

江繼如他所料閉了嘴：“。”

挺會玩兒。

他聞到從于琰身上散發出來的甜味，吸了一下鼻，找了個充分的理由：“我還沒辦飯卡。”

于琰愣着看他，點了一下頭。

一下秒，于琰将紙棒扔進垃圾桶，從他校服兜裡掏出一張薄薄的卡片，将其點在欄杆表面，推在江繼面前，大氣道：

“我的卡，你随便刷。”

江繼雙眸一定，隻見那兩根手指下壓着的，是一張貼有Svip黑金膜卡貼的飯卡。

夠非主流，也夠逼格。

以至江繼好似一臉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