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和萊納沿路收集各種類似市售馬草、牧草的植物，很快走到下一座城市：古林城。

古林城依山而立，四周綠蔭環繞，植被茂盛，整座石城幾乎被綠色的枝枝葉葉完全覆蓋，更像是一座森林中的市集。

姐弟倆對古林城的印象極好。枝葉交疊的樹影深處，無論他們要做什麼古怪荒誕的事，都不會輕易暴露在市民的眼前。

一切也正如他們所預料。黑塞異形字符所指向的“安全小屋”深深藏在城池東側的小樹林裡，距離最近的村居也有兩小時腳程，更不用說途中曲折蜿蜒的林道。

“真是一個幹壞事的好地方，”茶茶滿意地點點頭，卸下馬車上的谷物袋子。她的弟弟萊納卻多少有些擔憂，覺得這地方過于偏僻。

“姐姐，你不覺得這裡陰測測的嗎？幸好我跟着你來了，要是你一個人，在這裡遇到襲擊，真的是叫天天不應。”

茶茶稀奇古怪地瞅他一眼：“怎麼可能，先不說我會不會那麼粗枝大葉。你未免太小瞧我了吧？你以為我能純粹靠幸運躲過五年嗎？”

萊納暗道失言，連忙挽救：“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擔心你！”

茶茶搖搖手指，柔韌的尖刺荊棘沉默地盤上來，彰顯存在感。

“你瞧，我姑且還是有個同伴的。光靠幸運是躲不過五年的，但是幸運加上我的實力再加上外部助力，嘿嘿，你姐姐厲害吧？”

萊納一時無語。他總覺得自己想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卻被姐姐和尖刺荊棘徹底打亂思緒，忘記了本意，隻能顧左右而言他。

“好吧，你最厲害、最最厲害！那我要問了，最厲害、最幸運的姐姐，你打算怎麼處理那麼多馬草呢？”

茶茶兩手插腰，挺起胸膛，信心滿滿道：“我已經有計劃了。你隻管去打水，水要足夠多、足夠幹淨，倒在屋外石盆就行。”

萊納一邊吐槽姐姐的神神叨叨，一邊老實幹活，驅動魔法往返挑水。玫瑰王國地處内陸，天然資源優渥，除了豐饒的大地，還有着豐富的水源。他們的安全屋附近便有一條窄窄的溪流，水質清冽，波光盈盈，似乎是自山體上流下的泉水。

真甜！萊納雙手掬起一盆山泉水倒入口中，順帶洗了把臉。平靜的水面被他大咧咧的動作攪亂，泛起一圈圈漣漪，好似嘲笑他的粗魯。而粗魯的本人毫不介意，隻是唉聲歎氣看着随漣漪變形的倒影。

越是靠近王都，他心裡越是沒底。雖然逃難以來，他和雙胞胎全倚賴姐姐的明智判斷得以存活，但他始終懷抱不安。入學幾年，他直面諸多貴血之後，眼見這些人的權勢手段，粗粗領略了龌龊與高尚。

最起碼得有個具體的敵人，這樣我還能幫上一些忙。萊納唉聲歎氣地想着，蹲在河邊整理情緒。

随着年歲與經驗的增長，他已經能看懂姐姐所面對的局勢。她的對手是整個王國的無形操作者，是隐藏在無數張面孔後頭的信仰和執念。這遠比逃離萊姆神殿幾個追蹤的衛兵、反擊萊姆村的叛徒要難得多。

——沒有形體的敵人，他無從下刀。

嘩啦！

萊納又掬起一捧山泉水，痛快地澆到頭上。他随意地梳理濕漉漉的頭發，露出光潔額頭，僅剩的左眼透出一股堅定的意志。

“我在想些什麼！我早就發過誓的，我要保護姐姐、保護雙胞胎，無論發生什麼。這就是我萊納存活下來的意義。”他對着溪流的倒影如是說，仿佛這樣做便能撇去恐懼與不安。

清澈的山泉水很快填滿了安全屋外的大石盆。有萊納的魔法助陣，這樣的活計一向花不了多少時間。

茶茶探手輕觸泉水，指腹些微冰涼，正是合适的溫感。她便将預先剝離下來的麥子傾倒入泉水中，以竹篾編制的漏網輕柔攪動。

麥粒們自動分成兩撥。飽滿新鮮的麥粒沉甸甸浸入盆底，幹癟空置的麥粒輕飄飄浮在水面。茶茶持竹篾漏網連抄數次，輕松地把徒有其表的空麥粒全部篩出，抛在一旁。

“這些不要了嗎？”萊納幫她收拾，好奇地問。

“不要了。這些麥子要麼被蟲子蛀了，要麼營養不良，都不能用。你可以直接丢掉，也可以喂馬哦！”他的姐姐朗朗作答，胸有成竹。

萊納不解地指向石盆：“那這些呢？”

“這些麥子比較飽滿，可以用。不過它們的表皮不平整，一路上裝袋運輸卡了許多髒東西，我們得先淘幾次，把麥子麥殼上的灰塵和泥土洗幹淨。”

茶茶說着，抄起漏網一勺勺颠。初次清潔後的麥粒像小山一樣堆在木頭盆子裡，隐隐散發出谷物的香味。

萊納沒功夫享受谷香，根據姐姐的指示清潔石盆和泉水。沒想到更離譜的要求還在後頭，他的姐姐居然要求他别幹等着，去城鎮裡找一台石磨來。

“石磨？”萊納抗議，“姐姐，你要這東西有什麼用？太沉了，用魔法搬也很吃力啊！”

茶茶卻不理他，隻說：“那你駕着馬車去總行吧？總之我就是要石磨，必須要用到。你記得砍價哦。”

“可我去哪裡搞這個啊，”萊納負隅頑抗，“一般人家裡哪會有石磨呀！那都是用來研磨鹽礦和面包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