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甯殷見吳鏡面露疲倦之色,忙将一件外袍罩在他身上,吳鏡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了看他,搖頭道:“山上風大,你的手都凍白了,還顧着我幹什麼?”
甯殷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本來皮膚極白,此時更是有種青玉般的光澤,不由微笑道:“這位郭公子真是好皮相,我就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人。”
吳鏡不接口,拍了拍手,朝着對面一揮,道:“怎麼才來呀?過來咱們聊聊。”
甯殷道:“怎麼?你又見到魂魄了?”
吳鏡點點頭,仔細聽了一會兒,才道:“她說她叫趙九娘,死在王稽昭和另一個不知姓名的公子的手裡。”
甯殷歎息:“我這個弟弟,真是殺人如麻。”
吳鏡伸出手去,像是接住了對面虛空中的另一隻手,口中念念有詞,同時凝目向前,過了一會,才慢慢松開,道:“幸好不是戾魂,用不了花太大的力氣。”說完又煩燥起來,四顧道:“康安安呢?說好是留下來幫我忙的,怎麼連個人影都不見?”
甯殷勸道:“小王爺很久沒見她,兩個人說點悄悄話也是可以理解的。”
吳鏡冷冷道:“很久沒見了?有多久沒見?比我們的時間還久嗎?”
甯殷微笑,摸了摸他的頭發道,“你這個樣子,就很像當初的溫婉,動不動就發脾氣,第一次見面便嘲諷我說:負心多是讀書人。”
吳鏡立刻消了氣,臉上似笑非笑:“誰讓你沒事去看個歌姬,前腳剛走,後腳人家就死了,不懷疑你懷疑誰?!”
甯殷聽他頗有幾分埋怨的意思,解釋道:“我知道她是阿軒的情人,也是唯一能夠接近阿軒的人,所以想去了解一下阿軒到底是不是他平時所說的那樣。”
“就怕書生插手家務事,你這一動,等于打草驚蛇,甯軒自然立時緊張起來,青姬的性命就保不住了。”吳鏡白了他一眼。
甯殷沉默,隔了一會道,落寞道:“确實,都是我的錯。”
吳鏡立刻後悔,恨不得抽自己一下才好,忙又把話題轉到康安安身上,道:“忙了一整天,累死人了,早知道就把胡小俏放出來了,她雖然不是個東西,辦事手法倒很利索。”
“我瞧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急功近利,活該被胡小俏擺一道。”小王爺手拉着康安安,從樹從後面悠閑地轉出來。
吳鏡一見他們的親熱勁就氣不打一處來,冷臉道:“我勸你們也收斂一下,畢竟當着我這個總管的面,按照歸墟的律法,她與凡人幽情私會,早該被打得魂飛魄散了。”
“大人,你誤會了。”康安安分辨道,“我們隻是……”
“隻是什麼?還怕他誤會什麼?”小王爺一把拉過康安安,直接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挑釁地看着吳鏡,“和尚不要嫌秃子,彼此彼此,你自己就很清白嗎?再說你私自扣下精魄,不也犯了歸墟律法!”
吳鏡被他氣得七竅生煙,闆着臉對着康安安道:“怎麼,覺得自己有靠山了是不是?别忘記下了山之後,你可還是歸我管的。”
康安安見他雖然表情嚴厲,一隻手卻被甯殷從背後拉住,眉目間因此有了幾分小兒女的嗔态,再無之前的度朔使總管式威嚴,不由垂下頭淡淡一笑。
吳鏡急了:“我是說真的,别以為我就此眼開眼閉,一切由得你胡作非為!”
“好了好了,康姑娘是個明白人,絕對不會為非作歹。”甯殷打圓場道,将吳鏡的手搖了搖,“還有我呢?下了山之後,你準備把我怎麼辦?”
吳鏡哭笑不得,“我正在教訓屬下呢,你過來湊什麼熱鬧?!”
小王爺乘機道:“沒錯,他的事也算當務之急,不知道按照歸墟律法,你該怎麼處理他?”
吳鏡怒道:“别以為我不曉得你打的什麼鬼主意,想用他的事來要脅我,打量着我若留下他,你就能留下康安安了,對不對?!”
“對!”小王爺幹脆道,“奉命惟謹,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吳鏡被他快氣到吐血,可是自己的把柄也在人家手上,捏着甯殷柔若無骨的手,一口氣憋在胸前,不知道是該先和小王爺吵一架,還是該先把康安安罵一頓才好。
“好了,不和你頑笑了。”小王爺嘴裡氣他,心裡也拿捏着分寸,此刻話鋒一轉,正色道,“畢竟經曆過此事,咱們也不算普通的交情,自然不會壞了度朔使大人場面上的規矩,康安安還是你的手下,以後還是會替你繼續效力。”
“你知道就好。”吳鏡終于氣順了點,又捏了捏甯殷的手,猶豫道,“其實……”
小王爺接口道:“其實甯公子在此案中至關重要,甯軒雖然已經歸案,還有許多罪證需要審理,做為重要的見證人,他應該全力配合到底,所以暫時哪裡都不能去。”
“不錯,說得有道理!”吳鏡眼睛一亮,瞟着小王爺俊朗的面孔,心情果然大好,暗想怪不得康安安會看上他,這小子果然精明世故,一張嘴能放火也能鋪路,是個識時達變的妙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