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他問。
“沈思文?”秦安打着手電筒看向面前的人,滿臉疑惑,“你還沒有回去嗎?10分鐘早就過了。”
一道天雷從沈思文的頭頂劈過。
……
02:30,蘇聞青打開房間門的時候,陳默已經在門口等待了許久。
“你今天也在這?”蘇聞青的語氣閃過一絲欣喜。
“那我回去?”陳默說。
聞言,蘇聞青一個箭步跑到陳默的房間門口,伸手把抵着房間門的凳子移開。
動作迅速,陳默來不及阻止。
“抱歉啊,手滑了。”
蘇聞青靠着門框,嘴上說着道歉的話,面上全然是一副得意的神色。
下樓,拍照,再上樓。今天的過程格外順利,既沒有碰見黑影,也沒用遇見各種鬼怪,倒讓她連續兩天撞鬼的心理平和了不少。
回房間,關門。蘇聞青借着手電筒的光亮,把榻榻米上的被子一掀,淨顯地主之誼。
“随便睡,當自己家,不用客氣。”
“……”
在床上滾了半個多小時,越滾越精神。蘇聞青的腦子像被倒入了兩包跳跳糖,糖果迸裂,在她的神經上蹦下蹿。
“陳默,你睡着了嗎?”蘇聞青躺在床上,聲音微不可聞。
“沒有。”身側的榻榻米上有一陣翻身的響動。
蘇聞青的眼睛倏得一下睜開,鯉魚打挺一樣從床上坐起來。她爬到床邊,半個身子懸空,看向榻榻米上的那道身影:
“我忘了,你認床的!要麼你睡床,我睡榻榻米?”
話落,陳默似乎又翻了個身,窸窸窣窣的響動在黑夜中格外明顯。
直到一束冷光打在牆上,半個卧室被照亮。
蘇聞青的半個身子還探在床沿,而陳默已經穿好了衣服,手伸向褲子的口袋,一樣一樣往外掏東西。
“你出門還帶木塊?”
蘇聞青翻身下床,走到桌子邊緣,隻見書桌上放着兩塊和下午一樣的紅木木料。
“不可以攻擊npc,當個聲東擊西的道具也可以,”陳默又搬來一張凳子,“不過現在,它有更重要的用途。”
“什麼用途?”蘇聞青順勢坐在凳子上。
“我以前做木雕的時候,下面通常睡倒一大片。”
“你的意思,我看着它就能睡着?”蘇聞青接過手電筒,想起白天她目睹雕刻的全過程,結束仍舊精神抖擻的樣子,“開什麼玩笑。”
話是這麼說,可她睡不着,又實在閑得無聊,還是把手電筒對準了木塊,一副死馬當活馬醫的表情。
……她覺得這個場景隐約有些熟悉。
“想看我刻什麼?”
不知是什麼緣故,陳默的聲音在此時有些喑啞。
如果從前是死馬當活馬醫,那麼現在就徹底放棄了這個想法——她更興奮了。
她仔細琢磨陳默的音色,喑啞的聲音比白日增添了一份蠱惑,對上她的腦電波,像煙花一樣在腦海中炸開。
蘇聞青像發現了新大陸那樣竊喜。
“你要送給我嗎?”她盡力克制住語氣中的興奮。
“如果你喜歡的話。”
此話一出,蘇聞青倒是沒有多加思考。她直接打開手機相冊,翻出收藏的第一張圖片。
“諾,白玉蘭視後的獎杯,我喜歡這個。”
出乎她的意料,陳默對這張照片既沒有疑惑,更沒有向某節目的導師一樣詢問她的夢想是什麼。
隻是安靜的接過手機,黑暗中,他的手指甚至沒有與自己觸碰。
這讓她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指。
“我出道6年,今年算是命運的轉折點,”蘇聞青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照片上的獎杯,“其實我早就有這種想法了,但是我一直不敢和别人說。”
“你是第一個。”
陳默的手指似乎慢了一瞬,又很快恢複以往的速度。
“那我很榮幸。”
“不對,你太客氣了。你應該說,等那天到了,我一定會在電視機前看你手捧獎杯的樣子。”
“哦,還要寫小作文誇我。”她補充。
調笑的話說完,蘇聞青撐着手電筒,光束在此時都聚集在一處。
紅褐色的木料被鋒利的刀刃一條一條割下多餘的部分。木片輕,又薄,輕輕一吹便如棉花一樣四散開。蘇聞青看着木片,想到了白天自己被木片糊了一臉的場景。
于是輕呼了一口氣,想試試看,到底多小的風就能讓他們像雪花一樣飄散。
左吹,右吹。
起初吹得四散開來,陳默看她玩得高興,就把散開的木片重新聚攏到她面前。兩三次過後,蘇聞青逐漸掌握要領,像是炫耀傳世武功一樣給陳默表演。
陳默的刀功極好,手上的速度也快,木片很快被他堆成小山,推向蘇聞青的面前。
“呼——!”
小山坍塌,木片四散在桌子各處。還沒等蘇聞青開口,陳默已經配合地完成收尾工序。
半個小時過後,蘇聞青有些缺氧。
暈沉的大腦似乎将眼皮也扣下。手電筒照亮了陳默的半張臉,他正低垂着眼睫,清俊的側臉線條流暢又溫和,像黑夜裡正發着光的美玉。
蘇聞青有點厭倦了。她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隻手有一搭沒一搭地為陳默揪下襯衣的木屑。
……
吹氣聲和手臂上的動靜消失,陳默再轉身時,蘇聞青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手上的光源沒有變動。
即使睡着了,她的手臂仍舉着手電筒,半分也不曾偏移。
白玉蘭視後的獎杯已經雕刻完成,四片大小不一的镂空花瓣交錯在一起,既是花瓣,也像一隻展翅的小鳥。
小鳥會落地,也會飛向高空,正如她說的一樣。
蘇聞青聰明,堅韌,努力。主流獎項的頒獎冊上一定會有她的姓名,而自己的電視機前,從此都會出現她的身影。
陳默看着蘇聞青的半邊臉,她此時背着光,眼睫投下一片陰影,恰如在陶瓷工作室的那一晚。
現在季節正好,房間的溫度舒适宜人。她的事業穩中向上,古鎮初遇的背景就像是一場短暫的,令人分不清虛假與現實的幻夢。
陳默的眼眸暗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