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之時,他順着宋豫的目光,把視線從麻袋移到宋歡本人身上。
200斤的麻袋被扛在左肩,可雙肩并沒有因為沉重的壓力而上高下低。
麻袋蹭着宋歡的手臂,往上卷起一截袖子,平日隐藏在袖子裡并不粗壯的胳膊,肌肉宛如小山丘,上下起伏間蘊含着驚人的爆發力。
僅僅是扛起來而已,宋歡的表情管理更是達到了一個相當驚人的地步。
她的面色如常,眼球沒有紅血絲,脖子上更沒有青筋。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輕松自然,仿佛身上扛的不是200斤的石膏,而是一麻袋輕飄飄的棉絮。
此時此刻,宋歡在他們眼裡不再也是那個恬靜而優雅的小女生。
她和秦安,和陳默是同類。
都是披着美人皮的超級賽亞人。
第3次悶響,麻袋被宋歡平放在桌子的前方。
沒有理會兩人呆滞的表情,她甩了甩胳膊,然後從四方體小盒子裡拿起一張紅色的薄片,又把吹風機插電,熱風對着紅色的薄片上下吹動:
“我手上拿着的是紅蠟片,經過吹風機的加熱後,可以制作陶瓷缺損部分的模具。”
紅蠟片在熱風的吹動下很快就變得軟爛,像順着火光往下流動的蠟液,坨在桌面上。
沈思文看着橡皮泥一樣的紅蠟片心生好奇,伸出一截手指,在紅蠟片上戳了戳,滾燙的溫度讓他迅速收手。
猙獰的表情帶有誇張的綜藝效果,宋歡略微詫異地掃了他一眼,隻手把整坨紅蠟片捧在手心裡。
關掉吹風機,把柔軟的紅蠟片固定在瓷器完好的那一面,随後雙手用力按壓,将紅蠟片嚴絲合縫地貼在瓷面上。
手被高溫燙得發紅,宋歡卻連眼也不眨。
兩道目光對視,宋豫的眼神複雜,紅蠟片的熱氣在空氣流轉,滲入他的眼裡。
他先一步移開視線。
宋歡面色如常,再次低頭,按壓紅蠟片的指尖用力到發白,在表面留出一團清晰的指紋來。
現代的流水線瓷器基本對稱,不是規整的圓就是方形。
所以,隻要沿着完好的瓷面做出一半的模型,再轉移到破損的一面,沿着模具填上石膏,一個對稱又規整的碗碟就修複好了。
理論上很簡單,和複制粘貼是一個原理。
趁着紅蠟片凝固的間隙,宋歡開始調制石膏。
她用橡皮碗在麻袋裡舀了一勺石膏粉,然後把橡皮碗整個浸入水中。
“其實直接在碗裡面加水也是一樣的,”宋歡邊做邊解釋,“隻是這樣比較帥。”
橡皮碗浸入水裡後,水面上咕噜咕噜地冒着氣泡,是進水的标志。大約5秒鐘以後,她把橡皮碗放在桌子上,用圓頭的油畫鏟來回攪拌。
“石膏的量就和煮飯下面一樣,覺得剛剛好就是少了,覺得多了就是正好。”
“當然,如果漏缺的部分過大的話,可以分多次上石膏。”
“提問!”沈思文舉手,“怎麼把我固定的量呢?”
“嗯……”這個問題非常關鍵,宋歡低頭沉吟了一會。
“大量,少許,一些。和中餐的食譜一樣,自己悟吧。”
大約兩分鐘後,紅蠟片凝固,又變成了和蠟燭一樣堅硬的膏體。
宋歡把紅蠟片轉了一個圈,移到了缺損的那一面。
“在紅蠟片模具的内部滴上洗潔精,相當于潤滑劑的作用,這樣脫模的時候會輕松一點。”
油畫鏟的圓頭挑起濃稠酸奶質地的石膏液,少量多次地填補在模具内。
模具漸漸被填充滿,橡皮碗裡的石膏還剩下零星一點兒。
“好準!”沈思文看着最後那一點石膏,鼓掌驚呼。
宋歡挑了挑眉,并沒有急于接受這個誇獎。
因為現在還為時過早。
又過了5分鐘。
宋歡把瓷器放在掌心,右手比出一根手指:
“看好啦,接下來是我的獨門必殺技,我隻演示一次哦。”
對面的兩人無比認真地點了點頭。
宋歡的資料上,必殺技那一欄寫着“歡歡法則”,原以為是幫助他們提升專注力的規則性技巧,卻沒想到是實操。
“……‘歡歡法則’,啟動!”節目組惡趣味,中二的口号由她喊出來卻多了一絲正式感。
手掌包住模具,一點一點往外撤,白色的石膏面已經把缺損的部位補齊。
隻是邊邊角角的地方還有一些缺漏。
“石膏凝固的6-10分鐘内,我把它叫做黃金4分鐘。”
顧名思義,黃金4分鐘就是石膏液正處于半幹不幹的狀态,像非牛頓液體。
也是石膏塑型調整的最佳階段。
宋歡拿着圓頭油畫鏟,右手如靈巧的蝴蝶,在石膏面上來回滑動。
她劃出了圓潤的口沿,光滑的平面和起伏完美的銜接口。
外部整理完畢,她放下油畫鏟,又伸出食指,把橡皮碗裡最後一點石膏抹出來,填補在石膏内壁的一小處縫隙裡。
自此,橡皮碗内的石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被使用得一幹二淨。
“用目光推測出石膏的精準用量從而減少浪費,在黃金4分鐘内調整石膏的大體形狀,避免在後續的砂紙打磨上浪費過多時間。”
“21世紀誕生的天才修複師,智慧力量與美貌的完美結合。”
“這就是宋歡,這就是歡歡法則的強大魅力!”
秦安不知何時出現在修複室門口,雙手上揚擺出一副定格poss,給衆人帶來了一份慷慨激昂的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