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炎熱,陽光照射在教室裡,蒸騰出一片化工的氣味兒。502膠水滴落在瓷面上被瞬間蒸發,氣體的一部分竄入眼睛裡,刺痛感頓生。
蘇聞青閉上眼睛,流下生理性的淚水。
502膠水如此出名的原因就在于它瞬幹且牢固。
如果不小心滴在手上,除了用熱水泡開以外,隻能任由它自己老化脫落。
而蘇聞青眼前的這塊瓷片,擠出的502卻呈現出透明的啫喱質地。
用力眨眼,淚水擠出眼眶,蘇聞青又嘗試用膠頭戳了戳。
膠體很軟,像普通的液體膠,分開時還從中牽連起一條長長的膠線。
拉……拉絲?
她又試着在指尖滴了一滴,結果和在瓷面上一樣。膠水變成啫喱質地,指腹摩擦粘性大大減少,約莫過了一分鐘以後才隐隐有些凝固的迹象。
“你的502也拉絲了?”
許存安轉過頭,膠水在空中拉成一道長長的膠線。
【兩組人員請注意】
【明天小商店裡上新一批裝裱的材料。2樓交流間内的裝裱室于明天上午分左右兩邊開放,各組人員刷臉進入。】
【裝裱,鏡面裝分成40萬捐款。】
最新通知傳達下來的時候,陳默連同宋歡組的4個人正在戶外野營。
《代号:溯源》第二季的自由度成迷。
大樓内除了他們的套間,其餘的地方處處受規則限制。
例如套間的物品不能帶出門,修複室的物品不能帶入套間,兩組的人員不能相互串門等等。
可他們今天在餐廳裡發現新的食材,并提議外出野營的時候,周勻和居然沒有制止,甚至在空地上架起燒烤攤,串肉,一切的一切都水到渠成。
這兩天,就連陳默也過得也十分恍惚。
設施齊全的套間,各式各樣的娛樂活動,一向摳門的小超市npc看他們玩得高興,甚至親自敲門,為他們送上數十種免費的桌遊道具。
好像隻要不進行任何文物修複有關的事情,第二季完完全全就可以當做一個自由度極高的養生真人秀來看。
“又來新活動了?”
沈思文背靠一座大石頭,嘴裡叼着狗尾巴草,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
宋歡和秦安相互對視了一眼,長達6年的同學關系讓兩人默契十足。
“我們教不了。”
“在第二季的設定裡,我不會書畫裝裱。”
幾人的目光齊齊看向陳默。
在大屏幕上,陳默的必殺技,所謂的“未知領域”,應該就是教學除陶瓷以外的修複技術。
然而幾人僅僅看了一眼,又很快回到自己手上的動作。
顯然,他們并不打算去吃這個苦。
秦安點燃草地上的木料,被突然蹿出的火光吓得發顫,三兩步後退着把食材扔向鐵架的上方;宋豫帶着雙層手套給肉類串成串,在上方撒入椒鹽和孜然;肉串的油水四濺,香氣傳入沈思文的鼻尖,他叼着狗尾巴草眼巴巴地看着香氣四溢的肉串。
篝火燃燒,燦爛而熱烈的火光撕破黑夜,化作點點繁星映入宋歡的眼眸。
秦安最先遞來一份烤串,宋歡嫌肥肉多不肯下口,秦安把烤串扔給沈思文,沈思文在空中嗷嗚一口接過肉串,對身旁的宋豫比起贊歎的大拇指。
蟬鳴的夏夜,迎面撲來的熱風,熱情的少年們在草坪追逐,笑聲宛若青春的琴音,與火光一起劃破天際。
夏季蚊蟲嗡嗡,修複室亮着的台燈像蜂巢,光源處擠滿了飛蚊。
淩晨三點,蘇聞青修完了今天最後一件瓷器,眨了眨酸澀的眼睛,身體化作一團棉花,無力地癱在椅子上。
中途還随手捏死了一隻蚊子。
生鏽的椅背被她靠得咯吱咯吱響,聲音突兀地回蕩在教室,刺耳,但此時卻猶如天籁。
靠了椅背,椅子發出聲音,就代表她可以去休息了。
“拉絲的502怎麼辦?陳默别樂不思蜀。”許存安看了一眼門口,至今沒有人影。
“沒有人影就對了,”蘇聞青取下防毒面具,“他回來肯定會敲門,不敲門的人影誰能保證是什麼東西。”
防毒面具一摘,呼吸頓時通暢了。她大吸一口氣,也不管刺鼻的劣質指甲油味兒,隻享受能放肆呼吸的感覺。
呼氣呼到一半,她的眼睛看向門口。
“3,2,1。”
咚咚咚。
三聲清脆的敲門聲響起,陳默走了進來。
“哈,還挺準的。”許存安失笑。
陳默回來,照理來說應該起身歡迎一下。可蘇聞青又熱,又餓,又困,鼻子還被毒氣折磨,隻癱在椅子上,象征性地擡了擡下巴,連手都懶得舉。
“……”
她想說話,可嗓子确是啞的。低頭咳嗽了幾聲,再擡頭,桌子上已經放了一瓶水。
“溫的。”陳默說。
蘇聞青擺擺手:
“咳……那個,我們的502出問題了。”
她把啫喱狀的膠水擠在報紙上,再用封口往上一挑,膠線在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軌迹。
視線交彙在膠線,蘇聞青偏了偏頭,陳默眼裡并沒有太多意外,隻有一抹懷疑飛速而逝。
“502?周勻和居然研究得這麼深。”
陳默說完,重新走向角落,在牆角的廢墟裡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
“這是滑石粉,也是做型的材料之一。”
“怎麼跟石膏一個樣?”
聞言,陳默用圓頭油畫鏟舀了一勺水,滴在滑石粉裡。
石膏粉遇水融合,而滑石粉不溶于水,白色的粉末把水珠包裹成一個淺灰色的小圓球。
蘇聞青用指尖戳動水球,胖嘟嘟的水球在白瓷面上來回滾動,指尖卻沒有一點潮濕的痕迹。
滑石粉的粉質細膩,也經常運用在化妝品裡。
聽完陳默的介紹後,蘇聞青往口袋一掏,一盒霧化油光的散粉出現在手中。
許存安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同樣是坐了一天,她的臉卻不油,原以為是天生膚感好,誰能料想她背着自己偷偷去廁所撲散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