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漿含混之下,江玦掐着她的下巴,吻得很兇。
“多吃些,”他有條不紊地喂上來第三塊糍粑,“吃完了,今夜才有力氣忍痛。”
李靈溪嘴裡都是蜜糖味,混着江玦身上的苦香氣,一時分不清這夜是苦還是甜,是快樂還是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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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玦消失了一個多月。
桃山莊恢複甯靜,隻餘姒容師徒三人。姒容陪弟子養傷,兼調查逍遙縣德音符之事。
蘇無涯攜弟子回宗,繆妙半閉關養傷,喬山月和吳真面壁思過。
這天雪落簌簌,繆妙拖着病體去求蘇無涯減罰。扶光殿内,蘇無涯捏着一張信箋,氣得渾身發抖。
繆妙進去時,蘇無涯把拂塵丢了出來,險些砸到繆妙。
“師父?”
繆妙彎腰,在拂塵前看見一個被揉皺的紙團。她猶豫着撿了紙團,遞給師父。
蘇無涯說:“你打開來看。”
繆妙小心地展開紙團,熟悉的字迹進入她的視野。
陳情書。
劣徒江玦頓首。弟子愧對師恩,死不足以謝罪。然弟子仍有内情待訴,伏願師父垂聞。
隻讀了兩行字,繆妙眼中就湧出淚水,拼命睜眼才能看清下文。
江玦把逍遙縣的來龍去脈重說了一遍,與繆妙所言相差無幾,隻是多了幾句陳述沈煙煙救蘇二娘、王家莊衆女的話。再有李挽君一片赤忱心,當以公審論功過再行刑罰雲雲。
寫到最後,他也沒有說明自己為什麼對師父避而不見,隻說“煙煙重傷未愈,弟子自作主張,以為其不宜受鳳箫審罪。嗣後,韶都若問責雲水,罪過俱在弟子一人。”
他字裡行間未說愛,可字裡行間又全都是愛。
江玦愛上了魔女。
蘇無涯一掌拍在玉案上,堅韌的白玉頓時裂成兩半。
繆妙撲通叩首,哽咽道:“師父息怒!”
蘇無涯仿佛被巨石擊中胸口,站在高高的玉階上,許久說不出話來。繆妙重傷仍跪着,他看着心疼,卻還是闆着臉問:“此事你可提前知曉?”
繆妙說:“知曉。”
蘇無涯怒斥:“既然知曉,為何隐瞞不報?”
繆妙從小到大沒聽過這麼嚴厲的責罵,委屈極了。
“大師兄他,”繆妙跪起身回話,“他行事總有分寸……”
“他有什麼分寸?縱容魔女啟動怨靈陣,殺燕扶正愛徒賀佑臨,然後畏罪潛逃,這叫有分寸?若如你所說,逍遙縣一事他有苦衷,那麼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怎的連面對質證也不敢?鳳箫門有姒容坐鎮,功過如何,定不會冤枉了魔女去。這麼一逃,不論有罪無罪,他都無理可說!”
繆妙明白,師父這番話說明沈煙煙殺賀佑臨一事,原有脫罪可能。但江玦這一逃,讓他們變得無理可辯。
江玦說,因為煙煙重傷未愈,所以要等她身子好了,才去鳳箫門請罪。
但他真的會帶沈煙煙一起去嗎?
他舍得嗎?
沈煙煙入了仙門,肯定要去神農島淨魔。她曾說,她再也不想修魔道了,淨魔自然是兩全其美。怕隻怕,沈煙煙并非真心。
且淨魔的過程疼痛無比,怕隻怕,師兄他不舍得。
“師父,”繆妙又叩首,“再給師兄一點時間罷。”
蘇無涯沉吟半晌,“妙兒,你也相信魔女的品性,是不是?”
繆妙不敢說是。
蘇無涯走下玉階扶起她,“你說她曾救你于危難,是個良善之人。可是妙兒,魔修陰險狡詐,善謀奪人心。當日深境之外,她被路平原打傷,因此你們就輕易相信,她定是被魔宗迫害的長生門遺孤。然而,魔修内鬥是日日發生的事,除了迫害與被迫害,更有争權奪利的可能。”
繆妙後背一涼,蘇無涯繼續抽絲剝繭,“也許,她是路平原劫取金烏的同謀,一計不成,便換苦肉計。也許,她隻是在與路平原的權鬥中暫時落敗了,不得不與仙道為伍。憑一個長生印就全然信任魔女,是一件極危險的事。”
繆妙再也說不出袒護江玦和沈煙煙的話,她腦海裡有兩股繩在拉拽,像要把她裂成兩半。
蘇無涯掌中變出一本厚重古書,交到繆妙手上。
“對師兄行為不端之事,你未盡上報責任。為師罰你禁足于攝提閣,研讀倉颉字,找出上古神器的下落,以防備深境陷落之險。”
此罰名為罰,其實也是給繆妙靜心養傷造了的條件。繆妙知道師父心軟了,順勢懇求他給師弟妹減罰。
“山月和阿真曾經求我教他們認倉颉字,師父不如讓他們來輔助我。”
蘇無涯拂袖轉身,“随你差遣。”
繆妙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多謝師父!”
小徒兒走出扶光殿不久,殿内又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快步進殿,朗聲道:“莫玄長老,承影仙尊和清一大師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