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大學的時候，傅江雲抽空回過幾次國内，每次回去都會特意跑外國語大學去瞅一眼。

他知道虞秋池的班級，課表，有哪些社團活動，還有宿舍在哪棟樓。

其實這些事兒并不難打聽，總有共同認識的朋友。

比如虞秋池高中班裡玩兒的挺好的那幾個女同學，傅江雲一直有意跟她們保持聯系，這種若有若無暗戳戳的關心一直持續到某天深夜，他親眼目睹她跟人在宿舍樓下吻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徹底結束。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不僅是憤怒，還感覺心口像被塊巨石壓着喘不過去氣。

第一反應是想沖上去拉開他們，然後狠狠揍對方一拳。

他緊緊看了這麼多年的女孩，這麼輕而易舉地跟這個男人做了他夢寐以求的事。

他憑什麼。

那個看上去就很一般的男的，他到底憑什麼。

時至今日傅江雲都依然記得那晚的感覺，就像胸腔裝了個瀕臨破碎的炸彈，清楚地看着虞秋池因為害羞而臉紅，因為動情而埋進那個男的脖頸邊……

他真的很想推開那個男人，可他毫無立場。

因為在這天之前，他似乎弄懂虞秋池對他真的沒有兩性間的感情。

高考一别後，虞秋池再沒主動聯系過他，傅江雲還記得當時在顧西家打遊戲，心情一度挺納悶。

“你說，她送那手辦給我到底幾個意思？”手中的手柄被傅江雲一扔：“我找她，要麼就不回消息，要麼壓根不提這事。”

“那隻能說明她對你沒興趣。”顧西全神貫注地盯屏幕按鍵盤，淡道：“她要想跟你談戀愛，早就捅破窗戶紙了。你也不想想她那性格，什麼時候喜歡這麼拐彎抹角，用得着暗戳戳送東西來告訴你喜歡你麼。”

“女孩兒臉皮薄，拉不下臉主動提，不也正常麼？”

顧西就笑了。

那笑容傳達一種他說的是天方夜譚的意味。

傅江雲踹了一腳他凳子腿。

顧西身體因腳下力道微微晃了下，“你要說别人我還信，虞秋池？”

他就沒見過比虞秋池能鬧騰人的女孩。

“聽兄弟一句勸，别一個人在這兒東想西猜，直接打直球追人就完了。”

傅江雲：“可這兒不是她讓我猜的麼……送什麼情侶手辦，這意思不明顯？”

顧西看不下去傅江雲這幅蠢逼樣兒了，直言道：

“以虞秋池那腦子，要麼送錯人，要麼指定不明白那是情侶款，總之肯定不會是你想的那樣，她要真喜歡你，不得天天圍着你跑，你哪能連個信息都收不到。”

“你這麼聰明，好好想想。”顧西受不了兄弟戀愛腦，沒曾想不久後遠在他國也會遇到讓他甘心犯傻的女孩。

…

附中教學樓設計得很漂亮，文理科不在一起，但也不是分開兩棟，而是一整個大樓被分割成了三部分，兩邊各自是文理科班級，中間連接每部分則是老師們的辦公室。

也就是說串樓很方便。理科班的學生隻需要經過一道回廊，經過辦公室就能到文科樓。

課間十分鐘，傅江雲就經常走這個路線去樓對面上個廁所，然後順便找一下虞秋池，聊幾句有的沒的無關瘙癢的話題，什麼漫畫，電影，哪個樂隊要來京城，還有替黎姿給她媽媽傳話啊諸如此類。

不過不是每次都能見到人。有時候她會被老師拖堂，有時她又在睡覺，因為不同層，傅江雲的教室在五樓，虞秋池在四樓，等他人到那邊，虞秋池早就跟同學下樓去小賣部了。

也有單純偶遇的時候。

星期一升完國旗解散隊伍回班裡的路上，人群裡一眼就看到那抹亭亭玉立的背影。女生天生走得慢，他們距離慢慢縮短，傅江雲在她背後走着，快要路過她的時候若無其事伸手悄悄扯了一下她的馬尾，然後頭也不回的繼續朝前走。

起初，虞秋池反應過來後還會追上去手腳并用地給他幾下，後來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準是他這個王八蛋，就不搭理人了。

懶得理他。

幼稚。

還有猝不及防地偶遇。

初春，一次大課間跑完操，傅江雲和顧西，還有班裡幾個熟悉點的男生結伴去小賣部買水，他拎着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和藍白色校服外套，不怕冷的穿個重工潮牌黑T，大搖大擺地從小賣部出來，迎面看見幾米外綁着高馬尾規矩穿着手裡同款校服的女孩，也正朝着他們走去。

傅江雲挑眉看她一眼。

喲，剪了個劉海兒。

他猜她正跟同伴聊着什麼有趣的話題，眉眼彎彎，笑容滿面。

可能是充滿生命力都季節裡，人的心情也會開朗很多，也或許是被她那個甜甜的笑容感染，唇角不禁察覺微微上揚。

而對面的女孩兒也幾乎同時看到了他。

四目相對。

又短暫錯開。

他身邊人挺多，虞秋池沒主動跟他打招呼，外加上環境挺嘈雜，兩人借着那一秒的眼神相接默契的打了個照面。

小賣部的路不算很寬，而此刻人流量不少。

擦肩而過時，傅江雲用幾乎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跟她說了句“劉海兒不錯。”

好奇怪，明明那麼吵，虞秋池竟然把他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甚至還會能感受到彼此衣衫摩擦的聲音和肩膀那頭那人的體溫。

傅江雲笑着走了。

虞秋池回頭看着他走遠的背影，心情郁悶地撥了撥劉海兒。

看來這頭發真是剪錯了。

連傅江雲都嘲笑她。

…

虞秋池班裡的同學都知道隔壁理科班有個跟她一起長大的小竹馬。

因為那人長得是真帥，再加上近距離見過他來班裡找虞秋池，那身高，那氣質，那五官，簡直沒誰了。

真人比校園貼吧裡的圖帥太多。

同桌看着走廊外一男一女的背影，腦子裡直冒泡泡。

摁頭磕！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互相陪伴旗鼓相當的文理高中生愛情，怎麼看怎麼順眼。

隻是同桌剛跟虞秋池傳達小想法，被對面無情打翻一切可能。

“我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為什麼？！”

虞秋池支着下巴，面無表情地一頁一頁翻書。

“是你們太熟，知道對方老底兒，所以那啥，友情以上戀人未滿？”同桌不肯接受正磕得上頭的cp毫無可能，想起網上那些關于青梅竹馬be的帖子不停追問。

虞秋池無聲張了張嘴，在同桌一聲接着一聲為什麼的嚎叫聲裡，終于忍不住，一字一句地說：

“因為他喜歡男的。”

啊？

同桌搖她手臂的的動作瞬間停下，嘴巴大的可以塞個雞蛋。

虞秋池兩手一攤，聳聳肩膀，聊表對同桌願望破碎的安慰。

“不準說出去。你可别仗着跟我玩兒得好轉頭拿個大喇叭到處嚷嚷，我可警告你，孰輕孰重自己拎清，要讓第三個人知道了，我真的能和你絕交的。”

也不算她冤枉造謠傅江雲。

那是她親眼所見，親耳所聽。

一次偶然，虞秋池給老師送作業，從辦公室出來想起書包裡的衛生巾好像快用完，剛好今天大課間不用跑步，時間充足能去趟小賣部。

于是她抄近道從理科班下樓，正要走到樓梯間的時候突然發現轉角處站着兩個人。

她都認識。

雖然隻看見男孩背影，聽聲音就知道是她那小竹馬，女孩是學校公認的美女學姐。

“為什麼不通過我微信？”漂亮學姐雙手叉腰，沖男孩擡了擡下巴：“我天天追着你跑，也這麼久了，你别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對你有意思。你倒是說句話，要不要跟我談？”

虞秋池一個刹車，默默停下。

哇靠。

傅江雲被潑辣漂亮學姐堵在樓梯間表白！！

天啊，這都能讓她碰上，虞秋池躲在角落捂住偷笑，她都想好回去怎麼跟謝婷模仿此情此景了。

“談不了，我不喜歡女的。”他淡淡道。

和學姐一樣，虞秋池也震驚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