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傳出的魂令被消,雲卿冷哼一聲,随後不知想起什麼,望了望天上,忽又笑道:“這葫蘆到底不如自己的兵聽話。”
他還做了什麼?
璃音看男子笑得詭異,忙仰頭向天望去。
夜色遮掩了大片悄然靠近的陰雲,天空像被人潑翻了墨汁,濃黑湧動,層雲疊浪,将星輝月華一概遮蔽,叫人再看不見除了漆黑以外的東西。
但璃音還是看見了,在那黑雲之上,載着的是根本數不清數量的無盡陰兵。
“你瘋了!”她死死握住掌中魂鍊,望向眼前笑得一臉森寒的男子,“你們神魔之間鬧矛盾要打架,自去九重天上打,但這裡是人間,不是屬于你們的戰場!”
雲卿聞言,不疾不徐地扯動仍拴在玉橫頸上的魂鍊,幽幽緩聲道:“本尊也不想殺人的,但是你看,那位神君若是不死,等他回了九重天上,本尊就要死了,這怎麼行?”
說着将白皙的小指再一次勾纏而上,作勢要撥弄那魂鍊,左手同時望天指了指,道:“不若這樣吧,小美人放本尊過去,讓那葫蘆将那位神君的魂魄吞吃了,本尊便不叫那些陰兵下來,放過這鎮子上的所有人,如何?很劃算吧。”
璃音心裡發麻,這個魔尊,他竟是在拿鎮上所有凡人的性命作為要挾,要她交出搖光的魂魄。
任她魂術通天,沒有提前部署,也不可能一人抵抗如此數量龐大的陰軍,還要同時護下小七和全鎮這麼多人。
她望向被自己用鎖魂咒暫時定住了靈魄的慕璟明,想到這顆星星從此要在夜幕上黯淡下去,心裡忽地一陣絞痛。
“不……”
她閉目搖頭,左手猛地攥住自己衣服的前襟。
不,她不能接受。
她不能接受一個沒有小七的世界。
光是想想都不能。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她真的無法護下所有人了嗎?
看眼前少女阖上雙眼,痛苦搖頭的樣子,黑袍男子唇角微勾,露出了勢在必得的笑。
他知道,她一定會做出正确的選擇。
誰讓她非要當個好人呢。
在這樣的戰局裡妄圖當個好人,注定是要失敗的。
勝利總是屬于他這樣的爛人。
他用小指指尖輕輕摩挲那根魂鍊,隻等她絕望睜眼,告訴他那個必然的答案。
然而當少女睜開那雙血紅的雙眸時,裡面卻看不見一絲可以稱之為絕望或是掙紮的東西,卻充斥着殘冷的興奮,和渴血的欲望,那眸子裡仿佛燒着兩團無盡的地獄之火,叫嚣着要焚身,要燎原,要灼盡落入她視線中的每一個活物。
這是要入魔了麼?
“小美人,這是要來本尊麾下效力?”黑袍男子眸光閃爍,指尖向着前方一點,聲調戲谑,“便是你來了本尊麾下,那位神君也還是要死的。”
卻見少女驟然淩空,右手掌心紅光暴漲,赤紅魂鍊粗脹數倍,如一條巨大的光蛭,在夜色中劃出一道耀亮紅芒,如流星般裂空而去。
啪嗒——
像是濕軟的一攤紅泥迎面抛粘上了一個無比堅硬的表面的那種聲響。
幽暗綠光被炫目的紅芒剿得粉碎,堅實的紅鍊已代替舊主,牢牢拴束在了玉橫的身上。
這毀鍊奪玉的全部動作不過發生在一息之間,雲卿神色陡變,視線和嗓音跟着一起陰沉下來:“你以為搶走這個東西,本尊就沒法子殺了他了?”
“看來魔尊并不十分了解這個葫蘆。”
少女嫣紅的唇角輕輕翹起一個弧度,擡手将魂鍊鎖入腕間,并不勾動手指去撥,而是雙掌交錯,淩空在胸前結出一個赤芒閃動的大印。
天青色的鬥篷被寒風吹得鼓在身後,白玉葫蘆受到魂令,青碧色寒芒大漲,一張小口瘋狂地收縮着懸在少女身前。
靈力催熱體内本就沸騰的血液,讓它們透過血管在體外蒸發出一層薄薄的血霧。
璃音無視掉這份灼燙帶來的劇痛,居高臨下地望一眼地上那位魔尊,失血蒼白的兩片唇瓣輕張,學他的陰陽怪氣,清晰而嘲弄地向他吐字:“比起神仙,它更饞你們這些陰鬼啊。”
“更重要的是,它是個特别貪吃的家夥,所以……”璃音仰頸,視線掃過上面密布的陰雲,眼中紅芒熱切閃動,“無論三萬,十萬,還是百萬……它全都吃得下的。”
說罷,帶着玉橫飛身直上,沖入雲霄,周身血霧如兜天巨網般散開,細密的血絲纏繞勾連,不多不少地将每一個陰兵都鎖入她的血色網眼之中。
高空之上,萬鬼悲嚎。
卻無一個能掙紮逃脫出這片血網。
嗜魂魔玉向這群待宰的羔羊張開葫蘆小嘴,隻待一聲令下,就要開始享用這頓真正的飽餐。
“血靈之術……”
黑袍男子眸中燃起兩團幽暗綠火,左手腕骨一抖,将腕間一條褐色手繩甩作一支長可接天的軟鞭,猛力沖破結界,望空疾射而去。
這女人方才說他瘋了。
但他看她才是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