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楚作戎留下的那副宴飲圖上,嫩柳抽着新芽,莺燕争相啼鳴,公子王孫們都身着春衫,顯是個明媚春日,便在上次破軍相問時,答了在明年春日回去,隻沒得到破軍回應,興許是沒聽見吧。
她便又再一模一樣地答了一次。
然而半晌過去,竟如上次一樣,破軍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好高冷又沒禮貌的一柄劍!好歹也要回一聲“知道了”吧。
璃音剛腹诽完,卻就聽見破軍的回應傳了過來,它說:“好,等你。”
隔了一會,又一道意念傳來:“這裡桃花開了。”
璃音愣了一愣,這種話題,竟真像在跟她聊天似的。
況且,桃花會開在十月裡麼?
啊,是會有的。
她蓦地想起,自己初來這個時空便是在十月,按着王都的氣候,十月裡會有一次回暖,桃李迎着如春軟風,便又會再開一次,故而有十月小陽春之說。
但她這會兒正和歸岚尋着弓,沒功夫陪破軍品花閑談,一時便有些不知如何回複,躊躇一陣,還是把那萬能的禮貌用語抛了出來:“知道了。”
頓了頓,終是放不下雲卿口中那一份“厚禮”,還是添了一句:“保護好他。”
然後便又沒了回應。
哼!沒禮貌!
誰知過得半月,在一個深海靜谧的寒夜裡,破軍竟又來問了:“何時回來?”
璃音有點忍無可忍,不是問過兩次了麼,難道它有健忘症?
但想到回去還要求它辦事,她還是忍了,拿出耐心重複道:“明年開春。”
那破劍便又不回應了。
搞什麼。
又過半月,夜裡破軍帶着那個老問題又來了:“何時回來?”
怎麼像是在催着她回去一樣。
璃音回它:“我這裡還有些事在辦,開春回去。”
“好。”這次它倒是很快給出了回應。
以往破軍問過一次,便總要隔個半月再來,然而這次之後,隔天夜裡破軍便又來了,在措辭上也有了細微的變化:“諸事畢否,何日歸家?”
不過璃音沒太注意這種改變,隻算着日子回它:“再有三個多月吧。”
“好。”又是這一個字的回複。
自此之後,破軍便出現得愈加頻繁,每隔三五日,便要将“何日歸家”這四個字問上一遍。
到現在,更是每到太陽下山,破軍那無聲的聲音便會在璃音的靈台中準時出現。
但每次得到璃音的答複之後,又隻回她一個“好”字。
有種……冷淡的黏人。
璃音也漸漸習慣每日晚霞漫上天空之時,與它聊上這簡短的一句。
“今日小雪,何日歸家?”
“等雪化了,楊柳開始抽芽的時候吧。”
“好。”
……
“雪化了,何日歸家?”
“不是光等雪化了,要等楊柳抽芽的時候。”
“好。”
……
“府中小兒聒噪,甚是難耐,你何日歸家?”
“他這麼快就有孩子了?”
“……楚夫人的。”
“哦,再有兩個月吧。”
“好。”
今日因着侯府中小兒聒噪,對話竟破天荒多出了兩句。
聊完這兩句,璃音便輕輕将腦袋伏去歸岚背上,有些困了。
按理說身子該是越養越好,能離開冰晶的時間也該逐日加長,可她不知怎麼,最近卻是越來越嗜睡了。
“好困……”
“要回去睡一會兒麼?”歸岚停下遊動的龍身,輕聲問她。
她昏昏欲睡地“嗯”了一聲,困得連點頭的力氣也沒了。
可她昨日才剛睡過。
真的是身體乏得想睡麼,還是歸岚的意志想要她入睡?
而她已困得無力再去分辨,神思一墜,便直直堕入了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