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蚱蜢……
明明隻是一根再普通不過的稻草,在她手中,卻可以編出這麼多花樣。
就是一件件如此帶點新奇、卻又微不足道的小事,編織成了一整個龐大的、新奇的世界吧。
他好像……有一點點懂了。
學少女将草蚱蜢高舉,搖光緩緩向身側探出空着的另一隻手,尋到少女溫熱的指尖,試探着觸了觸。
少女似乎感覺到了,很輕地向他眨了下眼。
不是安慰,沒有情勢危急,也沒有任何可以作為借口的因素,這一刻,星輝寂靜中,他隻是很純粹、又很迫切地,想要和她牽手。
可是他們還沒有……
“你喜歡?那我把它送給你了。”
少女有些滿意又得意地笑着,指節輕動,尋回他撤走的指尖,忽而輕盈地纏上,先他一步,将他的手,牢牢地牽住了。
璃音牽住男人的手,便就轉過了頭,專注地望起了天上的星星。
夜漸漸深了,星象也愈發清晰起來。
若要占星解卦,此時便是最佳的時機,這本也是她今晚來看星星的目的。
可是……
男人微涼的掌心被她牽握在手中。
她突然就不想那麼做了。
就算提前知曉了命運,那又能如何呢?
有些事,她可以逃,可以想方設法去躲,可還有一些,若她躲了,就勢必會有另一個女孩替她遭殃,這樣的事,她不會躲,也不屑去躲。
既然知道自己不會躲,那這結果,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又有什麼差别?
今晚萬物可愛,不如趁着這美好的星光,把還能攥在手裡的日子,不留遺憾地好好過完吧!
璃音正看星星看得出神,忽覺指節一陣翻覆,自己的手便被男人輕輕反裹進了掌心。
耳邊響起夫君如夜清沉的嗓音:“你知道,隻要你向我開口,我可以帶你走的。”
隻要她想要,隻要她向他開口,他就會不顧一切地帶着她走,帶她逃離前方任何可怖的命運。
他可以替她遮掩,甚至可以為她鋪一條坦途,直接帶她上去天宮,助她修仙!
憑借她的資質,不出百年,她一樣可以上昆侖,一樣可以成仙。
他有這個能力,也甘願為她如此。
可同時,他也清楚地知道,她永遠也不會向他開這個口。
因為,那是她的路。
一條雖然艱苦,卻該由她自己來走,也确實将被她走出奪目絢爛的路。
百年後,當她看到人間為她設立的聖女祠,一定尾巴都會翹到天上去吧。他都能想象得出,她那挑着眉梢,得意笑着的模樣了。
這是她的劫,亦是她的機緣。
是她用自己對這世間、對蒼生萬物的執念,換千萬人的香火,将她直直送上了昆侖。
果然,少女微微一怔之後,微彎了眼,側眸向他望來:“夫君,你對我真好。”
她早已做好了決定,可搖光還是能看見,她含笑的眼底,泛着淺淺的一層水光。
“可我都沒有好好當過一天你的娘子,承諾你的那些話,也一樣都沒有做到。”
以後,也很有可能做不到了。
璃音向男人抱歉地笑了笑,感受到覆于自己手背之上的指骨握緊,她望着他,忽道:“夫君,你們修仙之人,應該能活很久很久吧?”
搖光輕嗯了一聲:“很久。”
是太久太久了。
璃音眼睛亮了一亮,整個身子向着男人側躺過來:“那如果僥幸,我還能有來世,而那時候你也還活着的話,你還來找我,好不好?”
搖光輕怔。
看他不應,少女反有些急了,輕晃了晃他的手,又拿出了那句話來誘他:“我會對你很好的,真的!”
盡管沒有談情說愛的經驗,但璃音也深知,要遇上一拍即合的夫君,在這個全憑父母媒妁、盲婚啞嫁的世間,根本就是件撞大運的事!
現在這個夫君,她也說不上是不是撞了大運,但和他在一起,她很舒服,也很開心,所以,小運總還是算的。
她是個很容易知足的姑娘,也最喜歡未雨綢缪,所以,憑他們一起在井底看過星星的交情,提前預定個下輩子,總還是可以的吧!
沒想到人家根本不答應。
璃音心裡的氣惱還沒來得及醞釀出來,忽覺頰上有溫熱的觸感覆了上來,是男人柔軟的指腹。
“好。”
他不停在她眼下那塊輕輕摩着,璃音覺得很奇怪,那裡有什麼好摸的?
“阿璃。”男人眼底的恻然,終于毫無遮掩地向她展露了出來,“别哭。”
*
半個月後,夏侯铮回府,朝服也來不及換,就把一家人都召到了前廳。
“阿橫。”他瞥過女兒一路進來,都和女婿牽握在一處的手,淡淡道:“從今天起,無論誰來問你,你都已有了一個月的身孕,知道了麼?”
璃音沒什麼意外地聽着,隻是沉默,沒有說話。
而楊夫人驚呼一聲,如一下被人抽走了脊骨,已是徹底癱軟進了圈椅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