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識掙紮着,眼皮卻有千斤重,似被魇住了一般。她隻能将所有的精力凝聚于呼吸、于指尖。
終于,清冽的氣息鑽進肺腑,是雨後泥土混合着青草的氣味。林晚音指尖微動,地上的沙塵有些許硌手,她欲睜開眼卻發現眼睛被蒙了起來,手腳也不知道被什麼捆了起來,身後的枯草垛紮的她難受。
如今她眼不能看,唯恐身旁有人盯着察覺到她醒了,便不敢妄動,隻豎起耳朵細細辨聽着周圍有無異響。
眼前沒有一絲光亮,隻聽偶有風吹樹葉沙沙作響,此時應是夜深,恐離子時将近!
林晚音聽周圍并無異響,覺應是歹徒看她昏迷,便未嚴加看守,于是便暗自咬牙欲圖掙開手上的束縛,可使盡了渾身力氣也感覺不到它松動分毫。
她正待力氣恢複些許便再次掙紮,隻聽遠處似有腳步聲漸近,忙止下手中動作,重新靠在草垛上假裝昏迷着。
“這便是那林家的姑娘?”
昏黃燭光從蒙眼布的縫隙中透進來,林晚音聽見一男子渾厚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衣服摩擦間,玉珏叮當作響,那男子似是在她身前蹲了下來,燭光更盛,似映在她的臉上,有些暖。
“與那日所見确實有些不一般。”男子沉吟一會兒。
林晚音聞言心下一驚。
與那日所見?這人竟見過我?究竟是何人!
宴席上刺客是朝蘇修言而去的,能安插伶人進蘇家、敢在京中行刺!就算此人不給蘇家薄面,也該顧忌蘇家日後或會成為聖上欽點的皇商,就不怕蘇老爺愛子心切,面聖時請求徹查今日之事?
難道此人竟敢不将聖上放在眼裡,才不怕這種種後果?
此人定是京中哪家權貴....
但我又見過京中的哪家權貴呢?自入京起除卻今日我未曾邁出林府一步,家中也從未邀請過哪家大人上門做客。
“我知道公子是何人。”
林晚音冷不丁開口,霎時間便聽見利刃出鞘,頸間一涼,她簡直不敢呼吸,隻怕稍稍一動便會命喪。
男子身旁的暗衛手中利劍未等林晚音話音落下便已出鞘抵着她的咽喉。
見狀男子伸出手示意阻止,暗衛心中不願收鞘。
“主上。”
“退下,聽她說。”
頸間涼意退去,聽見利劍回鞘聲響起,她才覺自己是活了過來,一股冷意從足底一絲絲鑽進身體裡,片刻間傳遍四肢百骸,最後帶着寒意從頭頂離開。
面前的燭光稍稍變暗,她又聽見玉珏作響。
男子站起身,一手托着燭台,寬大的衣袖拂了拂身後闆凳上沾染的塵埃,坐下垂眸看着面前被捆住手腳扔在草垛旁的林晚音。
“我們見過,就在城門前,公子騎着紅馬。”
那日在京門前,蘇家車隊停在城門前堵住去路,林家被迫停在城外修整,她趁着此時下馬車歇息,恰巧見一隊人馬如憑空出現一般,為首一男子騎着的馬宛如血色。
她還從未見過這樣俊的馬,雖未仔細瞧見男子面容,但這馬實在罕見,是以一時難忘。
如今想來,她進京多日未曾出過府中,家中更未曾得罪過達官顯貴,而這男子卻見過她,思來想去便隻有那日了。
“那又如何,隻要你今日命喪于此,便無人知曉。”
“可若我今日命喪于此,公子便得不到想要的了。”
她太過急切,雖是極力冷靜下來,聲音也嘶啞地顫抖着。
“噢?”男子來了興緻,俯下身來擡手扯下蓋在她眉眼間的黑布。
“說說看,我想要什麼。”
林晚音雙眼朦胧,隻模糊看見眼前一個人影正托着腮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她眨了眨眼睛眯起眼眸聚焦視線,瞧見男子眸中沉沉冰冷至極,嘴邊噙着玩味的笑意。
她垂下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止住身上的顫意,再擡頭時臉上毫無懼色:“公子想要,蘇家的位置。”
男子眸中的冷意更甚,盯得她發怵,身後的暗衛見狀劍出半鞘,正要再度取她小命,卻被男子一手攔下。
林晚音面上雖不顯懼意,心底卻早已欲哭無淚,她見男子伸手阻止暗衛,隻覺自己賭對了,便繼續硬着頭皮道:“我能助公子達成所願,隻求公子能放了我。”
隻聽男子冷笑一聲,站起身來竟親自拔出暗衛腰間佩劍。劍尖一指,正正抵在林晚音頸間,待他稍稍用力一分她便會血濺當場。
“滿嘴胡言,你是林家的姑娘,又怎助我達成所願?”
男子居高臨下,一雙鳳眼斜睨着她,她擡着頭不敢輕動,隻見男子臉上無半分表情,眼中恍若無物。
頸間被劍尖刺的生疼,血液的每一次跳動她都感受得清楚,她的思緒也更加清晰明了。
他要的果然是蘇家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