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好的。”
小桃與宋芹的貼身丫鬟也不知何時便退下了,房中此時隻餘二人。
“那為何要回府?”
宋芹自是不知那日蘇修言被自己女兒婉拒一事,隻認為此時林家就差臨門一腳,便能攀上蘇家的高枝。
不僅是回府,她更想回臨州,可隻是嘴唇嚅動幾下便壓了下來。
開口說出的是:“女兒想家了。”
手被攥了過去,不同于那日她剛蘇醒時被母親攥在手中那般溫暖,此時母親的手,是有些冰涼的,還有些顫抖。
她終于将目光重新落在母親身上,待看清後,竟令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像極了那日,母親給她梳妝,親手将那對步搖簪在她發間,而後哄着她來蘇家,用那近乎哀求的目光——也是這般望着她。
果真如此嗎?即使是自己險些殒命,也不曾打消母親要将她塞進蘇家的心思。
手中的涼意似乎沿着四肢百骸透到心底裡,忍着喉間的澀意,她将一雙手從母親掌中抽了出來。
宋芹似是怔住了,隻呆站着一動不動。
自己的女兒,好像變了。
“母親收拾一番,明天便随女兒離開蘇家吧。”
她轉過身不再看母親,分不清是因為那碗藥,還是因為此時此刻,讓她覺得心中苦澀。
身側沒有一絲聲響,許久才有一聲“好”幽幽響起。
随後便是一陣清風拂過,帶着那涼卻的藥味,聞起來令人心裡發慌。
母親走了。
那聲“好”,讓她恍如在夢中一般。
直到小桃踏進房中,她才意識到——母親這是,同意了?
分明是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可她卻高興不起來。
小桃看着林晚音呆坐在書案前一言不發,躊躇幾番終是開口喚道:“姑娘?”
她将書案下揉成一團的宣紙拾起來,細細展開,隻見上邊堆滿了褶皺,任她怎麼也撫不平。
壓下心裡的萬般思緒,她告訴自己莫要再多想。
“收拾東西,明日便回府。”
深吸一口氣,是清冽的氣息鑽進肺腑,房中的墨香與藥味不知何時已被沖淡。
可小桃卻犯了難。
收拾東西?有什麼好收拾的呢?
房中的東西都是蘇家安排的,總不能都帶回府吧?
思來想去,終于記起那日姑娘來蘇府中赴宴所穿戴的衣服首飾。
于是便屁颠屁颠地去尋了。
踏出房門,看向院中那與她同住了幾日的蘇家小娘子。
該怎麼開口說呢?林晚音是略微有些頭疼的。
可她要走了這件事,總不能去找蘇修言說吧?
跟蘇夫人秦氏去說?可她在蘇家暫住的這段時日,連蘇夫人的面都未曾碰見過。
說來也奇怪,雖說蘇夫人是在宴上受了驚吓,可為何一連多日都閉門不出?
思及此處,林晚音心中有了主意。
前些日子蘇修言送來的牡丹花早已開敗,此時盛開的是另外一茬。
一地的紫玉金砂盆上,新花替舊花。
院中的小娘子收斂了聲息,周遭丫鬟小厮也随着一道靜悄悄地。
蘇沫俯下身在那花蕊旁,一雙柳葉般的眼睛正盯着立在那花蕊上頭的蝴蝶。
青絲将墜未墜,隻垂在那稍低一些的花上邊,露出細長的後頸,院中日光曬得叫她額上出了一層薄汗。
一襲粉白衣裙,立在花叢中隻讓人覺着是牡丹仙子下凡來了。
看她正專心與蝴蝶較勁,林晚音也不擾了她的興緻,隻跟着她的做派靜,悄悄行至院中。
那蝴蝶卻驟然振翅飛離了原先立着的那株牡丹,引得蘇沫也一個轉身,恰巧看見一旁的林晚音。
“啊!”
那蘇家的小娘子驚呼出聲,院裡本就不多的幾隻蝴蝶紛紛振翅逃遁。
回過神來捂住嘴,低頭一看,哪還有蝴蝶的身影了?
一時間兩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蘇妹妹莫氣,都是我的不是。”林晚音無法,隻得在她撒潑前讪笑道。
這幾日她可沒少領教蘇沫的撒潑功力。
可偏生她撒起潑卻讓人厭煩不起來,隻像懂事的小孩一般,讓人覺得可愛又心疼。
是以林晚音悟出一個道理——既然無法招架,那便先俯首認錯,讓她撒不起潑!
事實證明她這招的确不錯,眼見蘇沫呆站在那,張着嘴卻不知要說些什麼,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口氣從鼻子裡“哼”了出來。
林晚音自是不計較蘇沫耍小脾氣的,左右也是自己弄巧成拙,才擾了蘇沫的興緻。
隻自顧自牽過她的手,也不見她掙紮,竟任由自己拉着乖乖坐到了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