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木食盒在林晚音的催促下被小桃打開,一時間濃厚的食物香氣盈滿車内,更讓兩人饞蟲大發。
兩隻白瓷青花小碗中盛滿米飯,為了方便放進食盒中,盛菜的碟子都是方正的。
油綠的菜心都擇了頂端開出嫩黃花朵,最可口的那一點炒成一碟。旁邊緊挨着油亮的炒雞蛋。
“啊,沒有肉啊?”林晚音略微有些失望。
蘇、林兩家帶了這麼多雞鴨豬,她不指望能吃上豬肉,可雞鴨也不舍得宰一隻嗎?
一路走來也未曾見到流民呀,豫州的情形不至于那麼嚴峻吧?
“姑娘,還有第二層呢!”小桃看她焉巴下來,忙開口鼓勵。
撸了袖子就要将第一層放開,順帶看看下邊有些什麼吃食。
林晚音振作些許,隻安慰自己在如此境地之下,能有飯吃已是不錯了。
蓦地,她眼前一亮——隻見那食盒裡放着的除去一湯罐,便是一碟雞肉!
她欣喜之餘将那湯罐上頭的蓋子打開,漏出一條縫。
絲絲熱氣争先恐後從罐中湧出,帶出肉與藥材的香氣。
這蘇家過得真是滋潤呀,有錢真好!
林晚音一邊感歎着,一邊接過小桃遞來面前的碗箸,兩人相視一笑,趁着車隊還未啟程的間隙吃起飯來。
待最後一口湯順着喉嚨流淌進腹中,馬車上一沉,帷幔外傳來車夫喚聲:“姑娘坐穩了,咱們這便啟程。”
不等林晚音回話,隻聽四周鞭聲響起,馬蹄踩在沙地上帶動車輪‘咯吱’轉動。
車夫也随着隊中衆人一同揚鞭啟程。
林晚音堪堪坐穩,小桃眼疾手快将碗箸收進食盒裡頭,這才避免了磕碰。
手撐在身旁,指間觸碰到方才被她扔在一旁的肉幹,看着硬得發柴的肉幹,此時她是嚼不下了,便遞給小桃收了起來。
等往後到了豫州城,帶來的糧食和肉都得下發災民。
屆時她們估計是再難吃上像今夜這般的菜色了,幹糧得省着點,就算難啃,起碼也有個肉味不是?
小桃将肉幹塞回錦袋,手中錦袋鼓鼓囊囊地,裡頭估摸着還有一大半。
“姑娘,豫州城裡的百姓,還能有糧食吃嗎?”她垂着頭,拇指隔着錦袋,摩挲着裡頭的肉幹,一副沉思的模樣,喃喃低語。
是啊,豫州城發了大水,這都過去十多日了,朝廷才封下安撫使帶物資前去赈災。
之前朝廷沒有下令的那十多日呢?豫州城的百姓如何過活?
林晚音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道。
從前在臨州城,她從未見過大水,不知道水災會是什麼樣子的。
在她印象裡,臨州城唯一遭過的天災,便隻有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
隻不過那場瘟疫也并未造成太大的傷亡,一切都因當時臨州城中的縣令當機立斷,與城中藥師聯手将病患轉移救治。
也正是因此隔絕了疫病傳染,當年待疫病一過,那縣令還因預防救治有功得了聖上嘉獎,不久便升遷了。
朝中由始至終都未封下安撫使前來臨州救治疫病...
如今豫州城的災情竟需要朝廷軍隊出馬,豈不是險峻非常?
思及此處,她像想起什麼似的,冷不丁問小桃:“我剛起身時,你說什麼來着?”
小桃疑惑眨眨眼睛道:“要啟程了?”
看林晚音聞言搖頭,不是這句?
她回想了一番,雙眸蓦地睜大,答道:“安撫使大人吩咐下來,咱們此番要先尋到豫州城附近散落的百姓。”
“豫州城住不得人了嗎?”林晚音柳眉緊蹙,神情凝重起來。
她剛醒時神智迷糊,未來得及深思,可此時細細想來隻覺不妥。
有城池,有村莊,百姓為何不去住,要在豫州城附近散落?
“不知道呀。”小桃瞧着她神情凝重,也跟着憂心。
若是姑娘有個萬一,那該如何是好?
聽小桃出言,林晚音心中更是一緊。
人的腦子裡不可能進水,那就隻能是豫州城中被水漫了。
不僅如此,可能周遭的村莊也被洪水擊潰。
即使百姓家中有囤糧,可在洪水前,誰又能扛着稻谷與天災比快?
隻怕還沒有跑出幾步便會被水淹死。
若是洪水已經褪去,百姓沒有理由會散落在豫州城附近。
理應回到被洪水沖垮的村莊或城池中,看可否尋些能吃能用的東西,或是操辦起重建一事啊。
再不濟也應該往外走,循着官道去往周邊城池才是。
可一路上她們連流民都未曾看見。
實在太不應該。
再回想起當初臨州城中的疫病,林晚音腦中一閃,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莫非?
人得了疫病才會沒有力氣走動,莫非水災過後,災民們還得了疫病?
是以才會徘徊在豫州城附近,那豈不是在等死?
沒水沒糧,沒有力氣,隻能抱團在破敗的城池附近等着朝中赈災軍隊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