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來。”陶椿把剩下的餅子丢地上,她拿着鹽包走過去。
邬常安在石頭上磨了磨砍刀,當着她的面利索地劃開野兔的肚子,三兩下掏空兔腹,腸子和臭囊通通扔河裡。
陶椿面不改色地等在一旁遞鹽包。
兔肉抹上鹽,邬常安把兔子遞給她,他拎上兔皮,說:“走。”
兩人一牛繼續趕路,一直走到月亮升到頭頂了,邬常安才喊停。
……
追上來的五個守陵人聞到血腥味,石頭上的兔血已經幹了。
“大哥,有兔毛,不是人的血。”下河查看的人說。
“我找到了牛糞,牛糞還是新鮮的,隻有一坨,應該隻有一頭牛。過路的人估計也是山裡的陵戶,或者是工匠。”另有人說。
“還追嗎?”
“不追了,再往前是惠陵,我老娘半月前在陶匠那裡訂了三個陶罐,過兩天我要去安慶公主陵一趟,到時候去打聽一下。”為首的男人抹把臉,說:“走,回了。”
遠處的山裡傳來嘹亮的狼嚎聲,五個守陵人側耳細聽,狼嚎聲在西,之前攆走的狼群估計是碰上西邊的狼群,兩個狼群打起來了。
狼嚎聲持續了好一會兒才平息,邬常安苦着一張臉,狼群不是趕走了?怎麼又回來了?
“山裡狼不少。”陶椿靠在樹上打哈欠,她歎氣說:“山裡多危險,不怪我不想回來。”
“我們生來就是陵戶,拿着朝廷的俸祿,吃着朝廷發的貢米,長大了還能去學堂念書,山裡再危險也該老老實實地守在山裡,死都要死在山裡。你是個沒本事的,不是陵戶你能過上不愁吃喝的日子?好處你享了,有危險你想躲,呵。”邬常安激動,他一臉譏諷地瞪她,“你這人就是貪得無厭,就該吃苦受罪,要不是你姨母為你四處走動,你早下大獄了。”
陶椿:……
她隻是随口一說,為了符合身份罷了。
邬常安也反應過來,他摁下心裡的嫌惡,低下頭繼續烤兔子。
“你教訓的對。”陶椿幹巴巴地認錯,“我貪得無厭。”
“本來就是,你看看,山裡的陵戶從出生那日起就能領俸祿,一個月二兩銀,長到十歲還能出山去太常寺念書,回山了有房有地,朝廷待我們不薄吧?你不曉得感恩。你去山外瞧瞧,多少人吃不飽肚子。”這番話邬常安憋了好久了,他看不起“陶椿”,她簡直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就罵娘,要不是有陵戶這個身份,她哪能在候府享九年清閑。
陶椿受教,“我以後不抱怨了。”
“這才對。”邬常安對她的态度還算滿意。
陶椿拿起水囊喝口水,她垂眼回憶幾年前在學堂念書的日子,太常寺辦的學堂隻接受陵戶的子女,日常教學文有祭祀的禮儀,武有拳腳功夫,除了這些就是寺卿給小陵戶們灌輸忠于皇室忠于職守之類的話。噢,還有風水和鬼神之說,反正就是從各個方面給陵戶洗腦,讓陵戶死心塌地地蹲在山裡守陵。
不過也不是沒有漏網之魚,原主在學堂念了五年的書,還不等出學堂,她就想方設法尋門路留在了長安城。
兔子烤熟了,邬常安拽兩條兔腿給她,思及這個女鬼當鬼就窩囊,當人恐怕也不怎麼行,他一時發好心,提點說:“回山裡了,你說話注意點,小心挨打。”
陶椿心裡一動,“我爹娘不會打我吧?”
邬常安沒忍住,他嘿嘿一笑,她回家了肯定要挨打挨罰。
陶椿見不得他幸災樂禍,她故意說:“要不我不回家了,我跟你回去。”
邬常安臉上瞬間沒了笑。
一隻兔子分食幹淨,二人困得無心再說話,火堆上架兩根大腿粗的枯木,裝了兔肉的罐子埋在火堆裡,一個靠在牛身上,一個倒在火堆邊睡熟了。
次日天明,陶椿和邬常安又分食了一罐寡淡的兔肉湯,二人馬不停蹄地繼續動身趕路。
臨近晌午時,陶椿在路上發現了人活動的痕迹,河裡流水口罩着漁網,河邊有燒火的餘灰,路邊的草也清理過,進山有路,不再是雜草叢生。
再往前,路邊亂石成堆,石塊上有雕刻的痕迹,陶椿立馬想到,這些應該是修葺皇陵時留下的廢石。
“再往前一裡路就是惠陵。”邬常安聲音輕快道。
陶椿點頭,她已經看見高大的石像了。
路的盡頭是兩對威武的石人鎮守,往南去是一條寬闊的路,青磚鋪就,兩旁豎立着石刻的飛禽走獸。
陶椿下意識屏住呼吸,遠遠能看見祭祀的陵殿,真是壯觀又肅穆。
邬常安偷偷瞥她,心裡很是得意,這女鬼真是走運,機緣巧合得了人身長了大見識,一個過得潦倒的孤魂野鬼能站在帝陵邊上沾沾龍氣,真是造化。
“不過去祭拜嗎?”陶椿問,她還想去開開眼呢。
“這地方豈是你能去的。”
陶椿撇嘴,她還不稀罕呢。
帝陵往西有後妃墓和王爺墓,墓以山為穴,山下住着守陵人。
走到這兒,陶椿有印象了,帝陵往西第五座山就是定遠侯的墓。
“到了。”邬常安松懈下來,“你爹娘就住在這附近,你走在前面帶路,看你還能不能找到家。”
陶椿回看他一眼,她又掏出細金镯遞過去,說:“天還沒黑,你辛苦一路,之後的事就不勞累你了,你這就回家吧。這個镯子先放你手裡,以後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隻管來找我。”
“我得去認認門,你姨母還托我給你爹娘捎了兩封信,我得親手送過去。”邬常安繞過她。
想打發他?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