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常安猛然睜眼,回味着夢裡聽到的聲音,他緊張地透過黑暗盯着木門所在的位置。
“還沒醒?邬常安?睡這麼死?”陶椿敲門,“别睡了,該上山采菌子了。”
邬常安狠狠掐自己一下,疼得他立馬清醒過來,他摸黑下地穿鞋。
“醒了?醒了怎麼不應一聲?”陶椿聽到動靜了,她沒好氣地說:“早飯做好了,快出來吃。”
聽到腳步聲走了,邬常安籲口氣,他悄悄開門探頭看出去,竈房裡有火光,他那顆懸着的心這才落地。
“姑爺,沒等你啊,你洗一洗就過來吃。”陶父招呼道。
邬常安“嗯”一聲,“都去采菌子?”
“你不熟悉我們這兒的山,桃丫頭也不常在山裡走,椿丫頭又九年沒回山了,我不放心你們三個進山。我們還是跟着,等山裡的霧散了,我們再一起下山。”陶母說。
早飯是昨晚的剩飯,地皮菜包子和剩稀飯熱了熱,幾個人填飽肚子就行動。
擔心進山會遇蛇,陶椿用麻繩纏腿,手上戴羊皮手套,胳膊上也纏兩圈麻繩,最後在腰上挂一串鈴铛就出門了。
每個人的身上都挂有鈴铛,既是鬧出動靜驅趕山裡的野物,也是為了萬一人走失了方便找人。
“以後你别來喊我起床。”邬常安靠近說話。
“啥?”陶椿沒聽清,她捂住鈴铛,“你說什麼?”
其他人慢下步子,都豎起耳朵偷聽。
“……沒什麼,你的腿還疼不疼?”
陶椿古怪地看他一眼,夜色裡,她也看不見他的神色,“不疼了,你好好走路。”
“有話回去了再說,路上注意點,别摔着哪兒了。”陶父清了清嗓子提醒。
前方有鈴铛聲,有采菌人比陶家起得還早,走到陵山腳下,鈴铛聲往山上去了。
“姑爺,你吃過松樹菇嗎?”陶母問,“你要是沒吃過,等回來了,我去換點回來。”
“沒吃過,好不好吃?”邬常安問。
“我覺得不如雞油菌好吃。”陶桃接話,“松樹菇不論是炒還是炖,吃着都是脆脆的,還隻适合吃小的,菇子長大了,我嚼着感覺像是嚼木頭渣子。”
“有人喜歡吃脆的,有人喜歡吃滑的。”冬仙接話,“我爹我娘喜歡吃脆菇子,就喜歡松樹菇的味道。”
邬常安想嘗嘗味道,他說:“娘,等我們下山了,你拿我們采的菌子去換點松樹菇。”
“行,你要是喜歡吃,以後每年我給你曬半筐幹菇子,你拿回去炖湯。”陶母欣然應了,“二丫頭以前也不喜歡吃松樹菇,現在口味變沒變?”
陶椿:……她什麼菇都喜歡吃,能吃的都愛吃。
“出山之後就沒吃過了。”她斟酌着說。
“回來了我跟人多換點,冬仙,你也給你爹娘多送點。”陶母兩頭都顧上。
一路說着話,一行人跋涉着繞山而行,天色微微泛亮時才繞過陵山。
陶桃指路,一行人蜿蜒東行,繞過封土堆,又看見一對石人像,這才算走出定遠侯陵的範圍。
封土堆前方是一片山谷,山谷裡種着苞谷,鈴铛聲将至,苞谷地裡飛出一大群鳥雀,叽叽喳喳的鳥叫很快壓過鈴铛聲,還有陶父陶母的謾罵聲。
出了山谷再進山,天色已然大亮,太陽的金光穿透霧氣落在林子裡,樹葉上的露珠晶亮。
陶椿眼尖,在一處隆起的落葉下發現一窩菌子,她激動地喊:“好多菇子!”
陶桃探頭一看,她興奮道:“是雞油菌,這個大小剛剛好,來得及時,再晚一點傘蓋就張開了。”
陶椿有采菌子的記憶,她拿着竹片沿着菌子根部一撬,一朵嫩黃的雞油菌出土了。她不急不慢地把一窩菌子都撬起來,筐裡墊層落葉才撿菌子。
邬常安靠近,他提醒她:“挖了菌子,你記得用落葉蓋上菌窩,不然明年不長了。”
“噢,我曉得。”陶椿瞥他一眼,“之前在路上你要跟我說什麼?”
“以後你别去喊我起床,尤其是天不亮的時候。”
陶椿打量他一眼,提着籃子走了。
“哎,你這是什麼意思?”邬常安忙跟上去。
陶椿又看見一株青苔色的菌子,“這是銅綠菌?”
“對。”邬常安也過去挖,“你不認識菌子?”
“還是十歲之前采過菌子,記憶模糊了。”陶椿撥了下落葉蓋上菌窩,換個地方繼續找菌子。
邬常安想了想,他跟了上去,免得她挖了毒菌子要了一家人的命。
“這是黃牛肝。”他告訴她,“還有一種褐牛肝。”
“我找到了好大一片菌子!娘,二姐,大嫂,你們快來。”陶桃大聲喊。
陶椿忙提上籃子跑去,一片窪地上都是冒頭的菌子,有黃有綠有白有紅,形狀各異。
“這種白菇炒了好吃。”陶母掰下一坨,她琢磨說:“回去了我去你小叔家問問,看他家還有沒有臘肉。”
沒人搭話,陶桃和陶椿都沉浸在挖菌子的興奮中,姐妹倆都咧着嘴。
挖了這片菌子,母女三人換個地方,走出樹蔭,陽光明媚處,一樹紅山楂靜靜地矗立着,地上還落了一層被風雨打落的。
陶椿在地上撿一顆山楂在衣裳上擦擦,她咬一口,酸得她狂咽口水。
陶桃壞笑:“鳥都不吃的東西,肯定酸。”
陶椿不舍得放棄這一樹山楂,她從樹上摘一顆,嘔,又酸又苦,白瞎了這麼好的成色。
罷了罷了,繼續去找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