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證如山。
宗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小舅舅的手機,好半晌才擡起頭,懵懂發問:“舅舅,你真的是從國外讀大學回來的嗎?”
溫灼華輕聲安慰備受打擊的小豆丁:“沒準兒是從法國回來的呢?”
宗宗瞬間重燃希望,一雙大眼睛鬥志昂揚地盯着路京棠看:“那舅舅,雞肉的法語怎麼說呢?”
“……”
路京棠瞥了溫灼華一眼,淡淡收回視線,跟宗宗說,“去點一份炸薯條。”
宗宗瞬間就把法語還是英語的全忘在腦後了,歡天喜地就要跑去櫃台點。
一擡頭,又看見就要擡腿走人的溫灼華,宗宗小朋友那顆愛美之心瞬間再次活泛起來。
他抓住溫灼華的衣服下擺,眨眨眼:“漂亮姐姐跟我們一起吃嘛,宗宗的薯條分你一半哦。”
确實,這是一張四人桌,還有不小的空位。
溫灼華捧着餐盤站在原處,一瞬間有些恍惚。
讀高中的時候,國際班和高考班一般并不在一個食堂吃飯。
青緻中學分南北兩個校區,共用一個大操場,國際班在南、高考班在北,泾渭分明、互不幹擾。
一年到頭的交集,也就隻有元旦晚會和運動會了。
高二上學期有一次,恰好溫灼華班上數學課和體育課互換,他們班就跟國際班體育課撞上了。
剛跟陳槐一起走到操場上,溫灼華就見班裡的女生暗暗沸騰的模樣,交頭接耳個不停。
她心裡剛覺得奇怪,便聽陳槐跟人打了聲招呼:“俞越,你們這節也是體育課?”
俞越?
那豈不是說……
果不其然。
溫灼華朝前一看,就看見了俞越身旁被簇擁着的路京棠。
少年穿着一身藍白校服,頂着絢麗的陽光散漫打了個哈欠,淩碎的發梢跟着夏天的風一起飛揚跋扈。
正好跟溫灼華的目光對上,路京棠這種人向來是被人看習慣了的,似乎并不驚訝、也并不好奇溫灼華的視線,隻是冷清清朝着她點了下頭。
似有若無的,溫灼華甚至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俞越應了聲,反應了一下:“我們這節本來就是體育課。”
陳槐沒想到連這麼個問題,俞越都要跟自己較個高下,即刻進入戰鬥模式。
周圍的大家也跟着熱熱鬧鬧哄笑起來,溫灼華卻一邊一同笑着、一邊把目光輕輕投在了路京棠身上。
路京棠他們有個玩得好的小圈子,這會兒就是小圈子裡一個叫季和豫的男生在低聲跟他講話。
也不知道季和豫說了什麼,路京棠眼尾一揚,轉頭朝左邊看了過去。
溫灼華跟着一起看去。
是一個頭發染成了粉色的女孩子,亭亭玉立、含羞帶怯,正拿着瓶水走過來:“路哥,那個……我正好路過,多買了瓶水,送你。”
季和豫吹了聲口哨,扭頭就跟俞越說:“4班不是英語課嗎?上英語課現在都要路過操場了?”
“那當然,心中有操場,什麼課都要路過操場啊。”
一幫人的打趣聲裡,粉色頭發的女孩子臉愈發紅了起來。
她擡頭看了路京棠一眼,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卻又舍不得就這麼走了。
眼看着好奇看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風暴正中心的那人卻仍舊随意而溫和。
他輕飄飄往前走了幾步,迎着女孩子驚喜萬分的目光、懶懶點頭,甚至主動伸出了手:“謝謝你送的水。”
女孩子趕忙把水遞過去,而後拉着朋友一路小跑,就連她的背影裡都洋溢着滿滿的開心。
溫灼華的注意力是被陳槐給拉回來的,陳大小姐壓低聲音、附在她耳邊,八卦議論:“路京棠怎麼這樣,也太渣了吧?我見過好幾次,别人給他送水遞紙巾送情書,他全都接了。結果呢?在他眼裡,衆生平等,主打的就是一個不拒絕也不承認。”
溫灼華眼角的餘光隻注意到路京棠帶着那群男生往操場中心走,也忍不住由衷附和:“是啊,太渣了。”
“是吧?”陳槐苦覓知音已久,此時驚喜過望,“還得是你,我的寶貝夭夭。”
溫灼華慢吞吞點頭:“那你去問問他,為什麼會這麼渣?”
陳槐:“?”
陳槐:“你要是想明年給我上墳,盡管直說。”
……
這節體育課結束後,陳槐拉着溫灼華去南區國際班的食堂吃飯,打了飯端着餐盤找位置。
陳槐眼尖,一眼看到了俞越,帶着溫灼華就往那邊走。
直到走到跟前,溫灼華才看見了俞越對面坐着的路京棠。
她頓了兩秒,陳槐已經徑直坐到了俞越旁邊,還招呼溫灼華:“坐呀,夭夭,站着幹嘛?”
路京棠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往外挑盤子裡的胡蘿蔔絲,大少爺看上去沒什麼耐心,頭也懶得擡。
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卻陡然插了進來。
熟悉的粉色頭發,熟悉的含羞帶怯。
“路哥,你旁邊空的,我能……坐這嗎?”
陳槐當時脾氣就上來了。
隻是她還沒能開口呢,路京棠倒先把筷子懶懶一撂,沒什麼表情地揚了揚下巴,示意一旁的溫灼華。
卻是朝着粉發女生說的:“她買票了,要不你出個高價?”
……
“漂亮姐姐?”
溫灼華回過神來,低頭看向歪着腦袋的宗宗。
那是她整個高中三年裡,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路京棠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溫灼華一向珍惜食物,可那次她卻着實吃得食不知味的。
果然。溫灼華想——
遠離路京棠,才是她正确的人生方向。
她擡了擡眼。
宗宗過于聰明伶俐,跟着溫灼華的視線看過去,堪稱秒懂,飛速朝着自家舅舅求助:“舅舅,宗宗想讓漂亮姐姐跟我們坐在一起,可不可以嘛?”
路京棠正用紙巾,閑閑地擦着宗宗弄在空位上的沙拉醬,聞言單手撐着下巴、随意一點頭:“那位置也沒寫你uncle的名字。”
溫灼華:“……”
靠。
真的好記仇一男的。
她看了眼空位,輕抿唇角,而後對宗宗說道:“謝謝你,但姐姐的包還放在位置上,不用了哦。”
語調柔和萬分,就連笑意都是一貫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