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彭傑是理科男,很羨慕藝術生這種信手拈來的小技巧:“那你們班男生,會不會經常拿這個撩妹?”
“好像不會,同班的女同學也都很厲害。”
包括許沐子在内,同學們都是在自己圈子裡玩一玩,大家都會,也不稀罕,拿出去顯擺就有點太嘚瑟了。
但......
許沐子忽然想到,自己是嘚瑟過的,她給鄧昀展示過。
當然是在喝多的時候。
一杯甜味低度雞尾酒、一口加冰威士忌,酒精令人興奮,也令人莫名其妙。
事後許沐子怎麼複盤都想不到,自己為什麼要在酒吧樂隊表演即興小節目的時候,主動上台去和人家PK。
丢人透了。
那個時候,主唱站在台上說,時間太晚,樂隊差不多要回去休息了。但如果有哪位客人能表演些小節目,他們可能會願意留下來多演唱幾曲。
許沐子舉手了。
她練古典鋼琴曲,聽過的流行歌曲目有限。她坐在電子琴旁,發起挑戰,自信地說,隻要吉他手彈一段什麼,她也能跟着彈出一樣的。
她用這樣的小展示,赢來兩首歌。
從小舞台上跳下來時,周圍好多人歡呼着,吹着口哨還給她鼓掌。
酒精泡掉了所有矜持、局促、緊張,她迎着鄧昀噙着笑的注視,一路和陌生人擊掌,然後回到他身邊。
許沐子臉特别紅,鄧昀用食指指背探了下她額頭溫度,問她要不要回去。
她舉起兩根手指比了個“耶”:“我才剛赢來兩首歌,聽完再走。”
“許沐子。”
“嗯?”
“你喝醉了。”
“你才喝醉了。”
鄧昀還想說什麼,但台上歌手已經在說,“這兩首歌,獻給剛才那位厲害的小姐......”
許沐子特高興,為了聽清歌手的話,擡手捂住了鄧昀的嘴。
軟的,溫熱的。
呼吸落在她掌心裡。
鄧昀擡了下眉,看她,許沐子眨眨眼睛,把手收回來。
她真覺得自己完全沒醉來着,就是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總想說話。
剛捂完人家的嘴,自己又忍不住湊過去小聲和他說悄悄話:“鄧昀,你喝酒了,不能開車,我們怎麼回去?”
“叫代駕。”
許沐子按住他去拿手機的手,使勁搖頭,沒玩夠,在兩首歌後,意猶未盡地拉着鄧昀出去壓馬路。
外面飄着雪,她還是帽子、圍巾、手套穿得嚴嚴實實的樣子,大概在路上唱過幾句剛學來的流行歌曲,還跑着追過幾片雪花,身形搖搖晃晃:“鄧昀,下雪啦。”
鄧昀腿長,兩步、三步就給追上了,把人拉回身邊,扶穩。
許沐子仍然不老實,蹦着跳着,企圖往空曠的馬路上沖,像個彈力球成精了。
幾分鐘後,樂極生悲,她開始難受。
心跳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
許沐子在淩晨五點鐘的朦胧天色裡,緊緊抓住鄧昀的手臂:“我呼吸不到氧氣了。”
那天是鄧昀叫了出租車,送許沐子到附近最近的醫院急診。
下車時她已經難受得走不了路,是被他背着進醫院的。
檢查做了一圈,拿到結果,醫生說是呼吸性堿中毒。
至于病因,情緒激動引起的......
怎麼想都覺得很丢臉!
邢彭傑和雞窩頭小哥推開放映室門前,許沐子突然皺眉,擡手拍拍額頭,深覺往事不堪回首。
放映室裡熱熱鬧鬧——
這個小酌局很有意思,天氣冷,客棧裡大半住客都沒有準備足夠厚的衣服。他們穿着客棧的浴袍聚集在一起,像個浴袍派對。
來小酌的人年紀都差不多。
有邢彭傑和想看日出的小情侶這種,還在讀大學的;也有雞窩頭小哥和許沐子這種,大學剛剛畢業的。
大家都不太熟,随便逮個話題,天南地北地瞎聊着。
屋子裡很多人都比許沐子好聊天,邢彭傑也沒一直守着她,喝開了就跑去和别人玩逛三園和劃拳,吵得震天響。
投影儀放了電影,喜劇。
不太擅長酒桌遊戲的人都在沙發上邊聊邊看,偶爾爆發出一陣笑聲。
山下小店送來的啤酒是當地品牌,許沐子聽都沒聽過。
有過初次醉酒的尴尬經曆,她很少碰酒,喝也隻喝一點點。
今天依然沒多喝。
但這個當地綠瓶子啤酒,感覺比以前喝過的啤酒酒勁要大。喝到第四杯的時候,許沐子突然意識到自己喝多了。
有這個意識的原因是:
她本來安靜地在看電影的,連笑容都是小時候拍海報照片攝影師親自教會的“露八齒”标準,卻突然有想插話的沖動。
旁邊人吐槽男朋友不懂浪漫,她這個單身的人都差點接兩句。
第四杯啤酒她隻喝了兩口,不想當衆出糗,和邢彭傑他們打過招呼,先離開了。
走廊很安靜,許沐子扶着牆、扶着窗台、扶着樓梯扶手,一步步挪着。
樓下有人上來,她站定在樓梯上,反應慢半拍地盯着看。
是鄧昀。
他站在離她十幾階樓梯的距離,看她幾秒:“喝多了?”
許沐子答非所問:“你也來喝酒嗎?”
“不是。”
“那你上樓幹什麼?”
“不知道。”
“你好奇怪,自己要幹什麼怎麼會不知道?”
鄧昀有些無奈:“沒想好。”
他這樣說着,人也往樓上走着。
許沐子也在走,隻是走得很慢,側着身,兩隻手都扶在扶手上,像螃蟹那樣挪着步子下了一階樓梯。
她正努力保持着身體平衡,恍惚間聽見一聲無奈的歎息,突然就生氣了,指着他:“鄧昀,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說完,身形不穩地晃了晃。
這個酒好煩。
才三杯而已,擡手指個人都要站不穩了?
許沐子一隻腳踩在樓梯邊沿,總像要踩空摔下去。
鄧昀神色複雜,在路過許沐子身旁時,忽然伸長手臂把她帶進懷裡:“不是,我是來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