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個誤會,但聞九則還是搬了過去和薛鈴一起住。
沒看到她說的那個在門口徘徊的陌生人,但收拾了一個總在電梯裡和她搭讪的中年男人。
聞九則宿舍裡那幾個人很怕他,隻要他在宿舍,說話都不敢大聲,尤其他帶傷回去的時候,其他幾個人都不敢待在學校,甯願在外面住把宿舍留給他。
比起這幾個慫慫的男生,薛鈴卻很奇怪,她不怕他,哪怕他長得高大,氣質又不像個好人。
她好像覺得,他是一個需要被照顧保護的人。
明明自己個頭還沒有他肩膀高,卻對他有種莫名的保護欲。
與此同時,她對他發脾氣也越來越熟練了。
朝他最大聲說話發火的那次,是因為他生日那天,吃了她帶回來的一個八寸的蛋糕,胳膊上長了一片紅疹。
她忍無可忍地吼他:“你雞蛋過敏怎麼不早說,知道雞蛋過敏還吃這麼多?!”
“不是你說必須吃完的嗎?”聞九則坐在沙發上,反問。
“我又不知道你雞蛋過敏!你怎麼不說啊!你是傻子嗎?!”
“有什麼好說的,就一點過敏,很快就好了。”聞九則都不知道她為什麼生氣,比被狗追還生氣。
他從小就雞蛋過敏,那時家裡窮,每次他媽都會把雞蛋留給他吃。
小時候這種過敏情況嚴重一些,吃了雞蛋會喘不過氣,但母親不知道什麼過敏,她和很多家長一樣,覺得雞蛋有營養,是好東西,怎麼會不能吃呢。
長大後,這種過敏情況好了很多,隻是吃了含雞蛋的制品會長一點紅疹而已。
對于經常身上帶傷的聞九則來說,這種過敏長紅疹的小毛病都沒有理會的必要。
從小到大沒注意過,雞蛋照吃,他不也好好的。别人不在意,他自己也不在意,面包雞蛋,有什麼吃什麼。
但發現他會雞蛋過敏的那一天,薛鈴罵了他一頓,又去給他買了過敏藥,催着他吃了。
她抓着他的胳膊,皺眉看着,摸了摸他的紅疹。
“現在還癢不癢啊?”
之前沒感覺,被她手指戳着,那塊皮膚突然癢了起來。
她的手指涼涼的,指腹有些軟,觸感鮮明,喚醒了一些從前沒注意過的感覺。
那天晚上,他總不自覺去抓撓手臂,抓出了長長的紅痕,才壓過那種癢意。
後來,薛鈴再也沒往家裡買過面包蛋糕,她連去超市買面條,都要看清楚是不是雞蛋面。
“……有必要這麼注意嗎?”
她翻看着配料表,頭也沒擡:“當然有啦。”
他默默跟在她身後,單手提着沉甸甸的購物籃,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
“薛鈴。”
“嗯?”
“心疼男人,人生不幸。”就像他媽一樣。
薛鈴回頭沒好氣地瞪他:“你又開始了是吧,一天不看到我生氣就渾身難受嗎你?”
“薛鈴。”
“又幹嘛呀?”
“你以後可千萬别給人當賢妻良母。”
聞九則想,她以後要是這樣照顧誰,把那男的養成幼稚廢物,有她苦日子過的。
他隻是想一想就感到不爽了。
薛鈴對着貨架上的調料翻了個白眼,麻木敷衍:“行行,我不當賢妻良母,讓給你當,以後你來當賢妻良母。”
每天不知道在狗叫什麼。
聞九則不知道自己對薛鈴是什麼時候從讨厭變成喜歡,等他注意到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更加讨厭聞煊了。
因為聞煊喜歡薛鈴這一點,他變得更難以忍受聞煊的存在。
聞煊這種貨色,憑什麼喜歡薛鈴?
和薛鈴确定關系的第一天,聞九則想:我不喜歡她這樣,軟弱沒脾氣任人欺負。
和薛鈴确定關系的第一百天,聞九則想:我不喜歡她這樣,她最好變得暴躁壞脾氣不會照顧人,這樣就不會有人來占她便宜,也不會再吸引垃圾男人。
他自己也在垃圾男人的範疇裡面。
…………
煙燒到盡頭,太陽出現輪廓,照亮野地。
聞九則從回憶中回神。
他終于重新騎上車,回到那個放車的院子。
院門還好好地鎖着,他打開鎖,走近車子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逐漸加快,沉重地激蕩胸膛。
他仿佛這一刻才要真正和久别的人重逢。
在車門前停了一會兒,他先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薛鈴的身影蜷縮在角落,一動不動。
聞九則望着她,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忽然他的目光掃到座位上的一個小盒子,是一盒抗過敏藥。
他記得很清楚,之前車裡是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