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嚴格來講那應該不能算‘撩’。
五年前,四月末尾,也下着雨。美院畢業展在即,那時候有很多各行各業的人會來美院參觀,這個時間雕塑系的學生已經在往展廳拉作品,有的還要搭建環境燈或背景牆。
蕭經聞也去了,那時候的Gleam還沒有這麼大名氣,他也還不是‘蕭總’。
不過他是個生意人,生意人看藝術展看的是價值。林從沚那幾天正在生死時速給畢業作品收尾,他晚上臨到鎖門才離開畫室,到便利店買個三明治回宿舍。
那天不巧,便利店裡都是他不愛吃的,于是去外面買。
他撐一把透明的雨傘,人行道坑坑窪窪,小超市門口的雪糕冰櫃上蒙了一層水霧。超市裡老闆打着瞌睡,電視裡在播晚間天氣預報,所以時間是八點多。
“氣象台預計,華南地區未來一周将持續出現大範圍強降水,暴雨或特大暴雨,請市民……”
那一天,蕭經聞永遠記得。
他在餐館裡陪幾個合作方喝酒,他爸叫他負責的這個拍品項目,給他市場平均預算,讓他曆練曆練。蕭經聞就是一普通項目經理,喝高了出來路邊對着垃圾桶吐,吐得胃裡空無一物還在幹嘔。
接着,視野中先是出現一雙打濕了鞋面的帆布鞋,接着是濺上一些泥水混合物的褲腳,再向上……雨沒有繼續淋他了。
因為林從沚将傘面向他傾斜過去,眨巴着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大約是覺得自己可憐吧,蕭經聞當時想。他用襯衫袖子抹了兩下嘴,站直起來。這一站直,林從沚不得不再把傘舉高點,對方有點高了。
接着,林從沚将書包側邊兜裡自己喝剩的半瓶礦泉水遞給他——他的确覺得蕭經聞可憐,好慘一社畜,而且長得不錯,搞不好是被什麼惡心中年男灌酒灌成這樣的。
最後林從沚還将傘塞進了他手裡,告訴他,我學校很近,這傘給你吧。
那把傘還在蕭經聞的衣櫃裡,被妥帖地放着。
蕭經聞摘下領帶和腕表,接着脫襯衫,丢進髒衣籃。他獨居,沒有聘請保姆照顧起居,鐘點工隻在他外出的時候過來。
衣櫃門拉開,他拿出來一套睡衣,像從前的無數次那樣,看一會兒衣櫃裡靠着放的透明雨傘。然後關上門。
今晚風雨大作,蕭經聞拿着睡衣去衛生間。不知道怎麼了,原要洗澡的,忽然不想動了,把睡衣撂在洗手台旁邊,走到浴缸旁坐下,幽幽地歎氣。
次日早,嶼城勉強晴了。
沒出太陽,倒是不再下雨,天上也沒有陰雲暗湧。
Ocean畫廊挂出了‘店休’的牌子。
助理詢問:“需要我問問張小姐嗎?”
蕭經聞擡眸看了看門頭,又看向玻璃門裡面,說:“問一下吧。”
“那個……”
一個虛弱的男聲從背後傳來。
林從沚頂着亂七八糟的天然卷看着堵在自己畫廊門口的兩個人,啞着嗓子說:“麻煩讓一下。”
他聲音啞到像一口氣抽完三包煙。蕭經聞盯着他,忘記挪步子:“你喉嚨怎麼了?”
“我感冒了。”林從沚手裡拎着印着某某藥房的袋子,嘴唇白得吓人,“讓讓。”
Gleam公司的新風溫度确實太低,昨天開會的時候他就覺得挺冷的,不過還是因為後來晚上洗完澡坐露台門口抽煙。他抽完煙又枯坐了好一陣才去睡覺。
林從沚拇指放在門鎖上開了鎖,他不懂怎麼招待客人,打開燈後說:“你們……呃,随便坐。”
他穿得很随意,随手抓的一件天藍色帽衫和格紋睡褲,在飲水機旁邊找了一圈沒找着一次性杯子,撓了撓頭。然後扭頭問:“不過,一早過來有什麼事嗎?”
“取畫。”蕭經聞說。
拍賣行取畫不都是送過去嗎,林從沚頭痛欲裂,想不了那麼多。他手掌根部揉了揉自己太陽穴,說:“能不能晚點,晚點我讓助理送過去給你。”
到這裡,蕭經聞再裝模作樣地說公事就真的不合适了。
他走到林從沚面前,微微俯身,溫聲詢問他:“你介意我留下來照顧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