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這軟貨肯定上鈎。
一會入了戲園子,絲竹響起,這戲癡必定聽得渾噩,渾然忘了人間幾何。
可二皇子臉上的笑意未散,闫小螢突然一拍腦門。
“啊呀,孤才想起今日要去辦差。二皇兄也知少府的差事很是要緊,若做得好,孤便可替父皇做更多的差事,為君父分憂。真羨慕二哥啊!沒有案牍在身,整日清閑,無所事事,可以随便聽曲逗鳥……讓孤羨慕不來……哈哈哈哈!”
伴着略帶猖狂的笑,闫小螢一甩長衫,大步入了馬車,用手敲了敲車廂,示意車夫一路揚長而去。
二皇子被太子話裡的“清閑”氣得眼皮直跳,惡狠狠啐了一口,卻不好人前大罵儲君。
他幾番攪局不成,無奈跑到商貴妃那裡,又是被商貴妃訓斥了一通,說他頻出昏招!
“太子什麼德行,你還不知道?就算陛下讓他去了少府又如何?隻會讓他自露短處!”
二皇子還想辯解:“就算老四草包,皇後肯定會派人替他料理,若他差事辦得漂亮,得父皇重用該如何?”
商貴妃卻笑了:“皇後姐姐的确能幹出大包大攬的事兒,不過你說陛下這次不顧皇後反對,叫太子搬出鳳鳴殿,為的是什麼?陛下一向不喜後宮幹政。更何況現在查赈災貪墨的銀子,查得正緊。皇後那庶出兄長湯振也牽扯其中。若皇後将手伸進少府事務中,陛下又會如何反應?跟那娘倆鬥了這麼多年,你連這個都想不明白?”
這一番話,立刻讓二皇子開悟,是啊,這個節骨眼,父皇讓太子去少府曆練,何嘗不是對太子的考驗?
那湯振生性貪婪,仗着妹妹是皇後弄出的污爛賬,恐怕連皇後的父親湯鴻升都不清楚。
湯皇後護短,一味庇護同為庶出的兄長,最後隻怕捂得腥臭,鳳栖原也難以擺脫牽連!
想到這,二皇子心下大定,隻等太子出乖露醜。
再說闫小螢一路儀仗浩蕩去了少府。馬車外的侍衛,有那麼幾個都是皇後宮裡臨時加派來的,美其名曰怕太子出宮發生意外,顯然是皇後怕她逃跑增派的人手。
她探頭看了看,轉頭給馬車裡服侍的盡忠賞了一錠銀子。
盡忠以為是早上跟蹤侍衛的賞,喜不自勝地收下了。
他并不知,這一賞,其實是賞他既不是皇後的人,也不是商貴妃的人,用起來更放心些。
這也是小螢早晨獨派他去跟蹤侍衛的深意,既探查了二皇子,也排除了盡忠是西宮一黨的嫌疑。
不到片刻,太子車隊來到了少府門外。一應官員等候,叩拜儲君。
就這樣太子一路興緻勃勃,在少府尚書秦大人的帶領下,認識一下各個衙門差事。
前段時間江浙洪災不斷,少府負責糧食發放到各地衙司裡,有不少文吏在核算賬本。
太子裝模作樣看了一會,便大手一揮,命身後的書吏抽調江浙赈災二年的賬目,拿給他看。
太子吩咐,一應官員不敢不從,反正這些賬已經登記入冊蓋章,便讓太子拿去看。
就在這時,有個高瘦郎君走過來熟稔地跟太子打起招呼。
“太子殿下,您有什麼不明白的,隻管問我,這些文書,我會替陛下查看,若有疑處便給陛下抄錄下來。來人,去給太子拿些果盤,去涼快些的廳堂歇息。”
說着,那瘦子竟然不問太子意思,轉頭命令人将搬來的文書放到他的屋子裡去。
闫小螢挑眉看着這位精瘦的公子,有些認不出他是哪位。
還是鑒湖機靈,小聲提醒:“這是湯家二房的公子——湯明泉。你應該叫表兄的。”
這下闫小螢對上号了。
湯明泉是湯茹的親阿兄,同樣出自二房。
說來也有趣,湯皇後雖然是大房那邊的女兒,卻因為庶出的緣故,除了親生兄長湯振外,跟二房的人更親近些。
這湯明泉是湯皇後的左膀右臂,在少府當差,是個把控錢銀的好手,皇後宮外的許多事務,都由他來打理。
當初她和父親被抓,好像也是這湯明泉出具信件,跟宜城守備打招呼,借口說闫家父女是他府上逃奴……
不過湯明泉當時隻是幫宋媪拿人,應該不知自己姑母當年的勾當,更不知眼前的太子其實已經換了人。
他依舊是按着四年前的習慣,不拿草包太子當一回事。
闫小螢心内冷笑,揚聲對那些搬文書的小吏道:“都聾了?孤要看文書,你們往哪裡搬?”
這下小吏們慌了神,捧着文書,左右不是。
湯明泉從妹妹湯茹那聽說過,這位太子四年不見膽子大了不少。他原還不信,覺得是妹妹言語刻薄,奚落太子,所以惹得兔子咬人。
可今日一看,這窩囊廢還真長了膽子,居然敢跟湯家子弟叫闆。
湯明泉冷笑,耐着性子點撥:“卑職是受了皇後囑托,協助太子熟悉事務,太子若不肯,還請跟皇後奏明……”
湯家兄妹路數一樣,都拿皇後壓人。
可惜少府并非鳳鳴殿,這裡有一半都是陛下耳目。
闫小螢經過帝師葛老點撥,摸清了淳德帝心結,若是屈從姓湯的,豈不是要自絕于陛下?
所以她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悠悠道:“難怪阿茹表妹全無禮儀,她阿兄也這般德行。父皇命孤來此辦差,連母後都叮囑當全力為之。這裡有你什麼事?上串下跳,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國之儲君……比孤都威風!若要告狀,就快些滾去,少在孤跟前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