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月對此沒什麼感覺,畢竟她謀的是将來塵埃落地時的結果,而不是在此過程中的這麼一兩句,與大局無關的好話。
徐慶業的突然到來,讓她确定了一件事,就是這坤元宮裡絕對有對方的眼線。
這很正常,她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也不介意,柳明月要做的,是要确定具體是哪位。
或者說,是要确定坤元宮的那些可疑人員,背後都分别站着誰,掌握了這些精準信息,關鍵時刻都能用得上,從而好讓他們發揮出更大價值。
而且折騰教便宜兒子下地的事,本就有一部分目的是為徐慶業,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事實證明,徐慶業不愧是能開國立朝的人,非常善于抓住機會。
不過眼下随着徐慶業的到來,她已不便隻做表面工作,僅用偶爾的一個注視、一次皺眉、一聲歎氣,讓周圍人自行腦補她的母愛。
面對徐慶業,她隻有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才能争取讓對方不起疑。
好在原主給她留下的本錢還算足,僅其将仿佛刻進骨子裡的言行及字迹,已形成近乎本能的肌肉記憶這一項,就讓她受用不盡。
所以她在殿内不放心的來回走動幾趟後,便讓人準備好茶水與汗巾,親自給送到□□。
其實沒多遠,重點是她需要展現一位賢後與慈母應有的态度與反應。
果然,看到皇後親自端着東西過來,正在挖地的父子都露出欣喜的笑容。
這麼半天下來,讓所有人都自覺過得無比充實而又有意義,徐慶業父子一直留到吃過晚飯後才離開。
對徐慶業而言,這次下地,不僅讓他享受到教兒子的天倫之樂,也讓他重溫久違了的記憶,且在群臣面前都多了項談資。
他堂堂一個皇帝,不忘本,不惜以九五之尊親自耕地,還親自教自己的兒子,也就是太子耕地,說到哪都是一樁美談,并且能起到攏絡人心的效果。
通過将皇後的孝行的樹立為典型,成功獲得許多隐形好處一事,徐慶業已無師自通的領悟到立人設、制造輿論的重要性。
所以他在聽說皇後讓人收拾出一塊空地,要求太子要學着體恤民生時,敏銳的意識到,這又将是他的一次好機會。
事實也确實如此,當他以輕描淡寫的态度,仿佛在不經意間,将他親自在坤元宮教太子耕地,以及柳明月所說的父母是子女的最好先生那一套,說給大臣們聽,還發表一番感悟後,頓時獲得滿朝大臣們的一緻好評與恭維。
不管朝野内外的那些人在内心裡,對這件事如何評價,這絕對是件政/治正确的談資,沒有任何人敢有異議。
何忠笑容滿面的呈上一沓文稿,“陛下,您看,這些都是京中近期最為盛傳的詩詞新作,有些甚至還是從外地傳入京中的呢,可見陛下之賢德,有多麼的深入人心。”
徐慶業邊看那些詩詞文章,邊笑着點頭。
“嗯,寫的不錯,那些個喜歡沒事找事的文人,就該多寫這種與民生相關的東西,寫那些亂七八糟的,讓人看了就來氣!”
何忠在一旁笑着應和着,作為皇上的忠實擁趸,他當然也對當前的形勢感到萬分欣喜。
草根出身的徐慶業是在闖出點小名頭後,才開始學字讀書,他的天資還算聰穎,學得還算不錯。
但他從書中學到的多是實用道理,想讓他寫文作詩賦詞,就不行了。
再加上他當皇帝後,為人處事中,難免會透出些草莽習性,這也就使得他在文人口中的風評不佳。
即便表面上不在意,但是徐慶業心裡清楚,打江山可以靠一群甚至還不如他有學問的大老粗,想要坐穩江山,就要靠那些學識淵博的文臣。
可他身為皇帝,不僅做不出俯身讨好屈就那些文臣的舉動,還要以強勢的态度告訴他們,自己不是非他們不可。
直到此前通過皇後所立的新規,憑着夫妻一體的關系,在宣揚皇後的孝行之餘,也為他自己樹立起了重孝道的形象,才為他在文人中獲取一些正面評價。
而這次,雖然仍是皇後先計劃要教子耕地,他也沒對外瞞着,但他親自教太子耕地之舉也是事實,再結合他的農家出身,算是為他赢得全面肯定的民心。
與此相對應的是,皇後這次從中獲得的聲望遠不及他多。
這個結果很符合徐慶業的心思,不過他自诩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占了皇後的便宜,他就從其它方面彌補一下。
聽到皇上的來意,柳明月坦然大方的回道。
“陛下說笑了,您不辭辛苦的親自教導太子的行為,足以擔得起這世間任何贊譽,臣妾是您的妻子,是太子的母親,我們本就是榮辱與共的關系,何必還要分個人得失呢。”
這話讓徐慶業聽得很舒心,“有皇後這樣深明大義的賢内助,實乃朕之幸,江山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