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似乎是沒想到他會主動開口，愣了愣，什麼都沒說，隻是彎彎眼睛向他微笑，做出一副傾聽姿态。

禮貌又溫柔的笑容，非常有親和力。而且她看起來有點兒眼熟，這又拉進了一點社交距離。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說了下去：“幸好我們老闆也讨厭蝙蝠俠，應該會跟候選人達成一緻，不會影響我們賺錢。”

實習生愣了愣，有些遲疑地問：“……老闆也讨厭蝙蝠俠？”

理查德點了點頭，見她一臉愕然，擔心她不了解情況惹上麻煩，連忙為她科普：“董事長一直很讨厭蝙蝠俠，覺得他是個表演型人格的異裝癖，不守法的暴力狂。他公開讨厭蝙蝠俠好多年了，你可得記住，如果工作上涉及到蝙蝠俠或者正義聯盟，千萬小心說話。”

實習生沉默半晌，抿了抿唇，笑容有些勉強。

她小聲說：“可我聽說，公司因為蝙蝠俠收購了玩具王國呢。”

理查德不以為意，笑起來：“那是德雷克小老闆突發奇想買下的吧，應該是叛逆期想跟老闆打擂台。不過老闆脾氣好，不會說什麼。”

說完這句話，遲鈍如他也能感覺出整個電梯的氛圍變得相當奇怪。

實習生就像在沙漠裡暴曬的玫瑰花一樣焉了下去。

電梯抵達了頂樓，電梯門打開，理查德連忙走出去，卻發現另外兩個人還在原地。

他伸手按住按鈕，耐心地等他們出來。

實習生旁邊的盲人終于開口：“還是有很多人支持蝙蝠俠的。”

他遲疑地拍了拍實習生的肩膀，臉上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實習生沒看他，全讓理查德看了。

理查德聳了聳肩：“當然有，隻是他們的支持沒用。你們還不走嗎？”

我也支持我們哥譚的黑暗騎士，我也為他抱不平。他在心裡歎了口氣。但我這種小人物的話有什麼份量？

實習生茫然地看着他：“為什麼？”

她看起來有點兒難過。

理查德終于反應過來了——這實習生是蝙蝠俠的粉絲？

他又緊張起來，幹脆折返回到電梯裡，壓低聲音勸她：“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們惹不起反對蝙蝠俠的那群人，就算我們是給哥譚首富打工的也不行！”

據他觀察，韋恩集團的很多人都對不着調的老闆有一種天然的信賴——可能正是因為太不着調了，他反倒顯得很有人情味。

但是理查德确信即使是慈善家哥譚甜心也不會對每一個員工負責。

實習生眨眨眼睛，有點驚訝：“你也支持蝙蝠俠？”

理查德火速改口：“我什麼都沒說！趕緊去找你部門的主管準備開會吧，别耽誤了，晚上老闆還有開股東大會要開。”

這個節骨眼開股東大會，估計是要正式選邊站，應該是跟其他家族一樣選擇反蝙蝠俠的一方。

實習生聽了這話終于開始行動，她身後那個影子一樣的存在也拄着盲杖向外走。

理查德忍不住再囑咐她：“千萬别給自己惹麻煩，别給公司惹麻煩，我們隻是普通的打工仔。”

實習生看了他一會兒，搖搖頭：“謝謝，但是不用擔心，我不是給哥譚首富打工的。”

她幫身旁的青年扯掉衣服的線頭，撫平他衣領的褶皺，再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自己袖口上的白色蕾絲邊。

“我應該有能力為蝙蝠俠做點什麼。”

她對着理查德露出一個羞怯又俏皮的笑容，就好像她也不太确定自己的說法，卻又在暗暗為自己打氣。

理查德詫異地看着她：“你想被開除嗎？”

對方沒有再說話，而是停下腳步，神色變得緊張起來。

電梯口很安靜。

……一點兒人聲都沒有，安靜得反常。

理查德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轉過身去，正撞進一雙藍色的眼睛。

穿着定制西裝的英俊男人站在他面前，姿态慵懶，對他客氣地笑了笑。

這人很眼熟。理查德的心高高懸起。眼熟得過頭了，竟然有點兒像他那神龍不見首尾的老闆。

跟他老闆非常相似的男人對他點了點頭，越過他走向電梯的方向。

“厄蘇拉。”對方溫柔地說。

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理查德高高懸起的心終于死了。

他張大嘴巴，亂碼的大腦終于恢複運行，一個可怕的猜想從複雜的思緒裡跳了出來。

……那個長得眼熟的年輕女孩，根本不是什麼來實習的大學生。

她是韋恩家的大小姐，哥譚首富的掌上明珠，韋恩集團的繼承人。

她當然不是給哥譚首富打工的，甚至可以說哥譚首富是為了她打工。

他把大小姐當成了實習生，還跟她說了那些奇怪的話——

完蛋了。

理查德僵硬地側過身，瞥見風度翩翩的老闆微微彎腰，微笑着對女兒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

而韋恩小姐後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