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咒印本身,這紋樣是紅色的,顔色卻有明與暗的區别,尖刺鎖鍊與吊籠像是豔紅色的蔻丹指甲油一樣,妍麗非常,似乎在随着她的呼吸明滅,那被束縛的玫瑰花與吊籠裡的囚犯,顔色卻暗沉沉的,像是幹涸的血迹。
姜明舸的第一反應是:……騎縫章?
她的咒印隻有尖刺鎖鍊和吊籠是亮起的,理論上來說,應該存在另一個咒印,隻有玫瑰與囚徒是亮起來的,兩相結合、嚴絲合縫,才算是一張完整的合同。
甲方快樂狐幫她在社交媒體上建了個職業為“紋身師”的新賬号,把紋樣描下來發上去,權當海釣,聊勝于無。
查這種事情,沒有三兩天就能出結果的道理,姜明舸并不着急。
外頭響起了悶雷,蜻蜓自低空飛過,沒過一會兒,暴雨斜切過店招牌砸在地上,濺起了一地碎蝴蝶。
姜明舸又叫了一碟炸豆腐圓子,用筷子一夾,豆腐圓子一分為二,露出滾燙燙、顫巍巍的半流體,蘸着海椒面慢慢吃。
夜幕落下,巨幅霓虹亮起,将雨幕染成時紅時藍的顔色,雨勢見小,姜明舸撐傘,坐磁浮列車回家。
姜明舸住在城郊的一處别墅區,這是外婆留給她的遺産,入住率不高,周圍一圈兒都沒人住。獨門獨院,非常清淨,很适合她這種經常在家裡鼓搗奇怪東西的神秘學民科。
半小時後,姜明舸走過自家爬滿葡萄藤的外牆,推開院門,動作卻倏地停住——
她突然對上了一雙劇烈收縮的瞳孔!
有陌生東西進來了!
她身體上的反應絕對比思維更快,整個人已如豹子一樣飛撲出去,順勢雙蹬,毫不客氣地往不速之客的胸口蹬了兩腳,借着反作用力,呲溜一下拉遠距離,警惕地盯着對方,雙臂曲起,為肘擊和格擋做準備。
對方晃了兩下,倒了。
姜明舸:“…………”
什麼鬼?我還沒發力,你就倒下了?
姜明舸沒動,保持原本的姿勢和距離,眯起眼睛觀察對方。
這是一個渾身濕透的……長發西裝男。
他已經失去意識了,沒有穿西裝外套,漆黑的襯衫完全吸飽了水,冷而沉重的貼在他的身軀上,近乎誠實的展示着他每一根肌肉的精悍線條與胸膛處劇烈的起伏。
黑色皮革束帶嚴絲合縫的扣在他的大臂上,這是一種名叫“袖箍”的男士西裝配件,但不知道為什麼,姜明舸卻覺得這東西在他身上,氣質卻更像拘|束帶。
血的氣味混合着暴雨後的青草香一起鑽進姜明舸的鼻子。
……她剛剛蹬踹的那兩腳是不可能見血的,除非肋骨斷了。
姜明舸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決定先把這人拖進屋。
***
進屋、聲控開燈、把人拖到客廳地闆上。
從玄關到客廳就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這家夥受傷不輕,姜明舸從急救箱裡翻出醫用敷料,轉身回去,順手解開了他的黑襯衫。
他的身體簡直就像一塊被蹂躏過的破布一樣,充滿了破碎的傷口和鮮血。殷紅血珠之下,他摸上去卻像岩石與積雪一同鑄就的雕塑,透出一種古怪而冷硬的蒼白。
但他絕對不是岩石。
姜明舸隻是用指尖輕輕掃過他的皮膚,他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就在瞬間緊縮起來,對外界的刺激敏|感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不是人。
姜明舸眯了眯眼。
這不可能是人,人的體表溫度這麼低的時候,大概率已經陷入失溫狀态,身體僵木,對外界的刺激絕對無法做出反應。
而且……
姜明舸的視線停在他的腰|腹間。
——那裡覆蓋着明暗交錯的鎖鍊玫瑰,與她右手小臂上的那個咒印一模一樣。
妍麗的玫瑰好似是直接從他的皮膚裡紮根生長出來,随着他的呼吸而呼吸、顫抖而顫抖,與他精悍勁瘦、極富力量的窄腰形成了一種近乎髒|淫的矛盾感。
啊……騎縫章。
姜明舸立刻就明白了,他就是咒印所連接的另一方。
那麼……問題來了,這個時候該怎麼辦呢?
按照《獵魔人》的故事套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姜明舸應該趁他病要他命。
按照一般浪漫小說的故事套路,姜明舸應該對他身上的種種非人特征視而不見,幫他處理傷口,讓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毫無陌生人進家門的警惕,一點兒心都不長的直接睡過去……
姜明舸若有所思,手上動作卻不停,熟練地打開醫用敷料外包裝,幫助他清創傷口、止血、包紮。
對方的身體蒼白冰冷如積雪,姜明舸的手不斷地與這積雪雕塑接觸刺激着,逐漸失去了對冷熱的判斷,清創進行到最後,她的手指尖甚至産生了一種被他燙傷的錯覺。
然後,她把他拖到了地下室裡,在室内藏了六個内置運動檢測的微型電子眼,從各個角度對準他。
姜明舸蹲在地上,仔細觀察他的臉。
鼻梁挺直,唇線鋒利,下颌線利落而冷硬,即便是在苦痛的昏迷之中,瞧着這張不近人情的臉,也很容易想象他平日的冷酷與決絕、不屈與譏诮。
姜明舸欣賞了三秒,伸出通紅的指尖,順手幫他抹掉了側臉上沾的草屑。
随即,她起身,走出地下室,關門,足足上了三道鎖。
——她選擇把對方囚禁起來,在暗中監視他、觀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