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問出的時候,意料之内,沒得到任何回應。車裡安靜異常,蔣荞可以清晰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
呼吸停了停,她感覺周圍的溫度在升高。
見慣大場面的秦令舟,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以至于連紅燈轉綠都沒發現。
時間好像按下了暫停鍵——
後面不斷傳來汽車鳴笛,在一聲聲催促中,秦令舟收回視線,像沒事人一樣,淡然地松開電子手刹,啟動車子筆直往前開,沒說一句話。
即便不照鏡子,蔣荞也知道自己的耳朵肯定紅透了,她坐在副駕駛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嗎?
那不可能,話都說出去了。而且,她真的覺得秦令舟比圈裡任何一個人都适合結婚。
蔣荞坐立不安,但沒得到答複又有點不甘心,清清嗓子,大着膽子又問了一遍:“秦令舟學長,我願意負責,你要和我結婚嗎?”
這次,秦令舟沒再晾着她。
男人右打方向盤,車子靠邊停下,車窗降下一條縫,夜風吹來,拂動她的黑發。
秦令舟熄火,手指慢悠悠點着方向盤,打量蔣荞的眼神深邃而微妙:“你在向我求婚?”
“呃……可以這麼理解。”
秦令舟眉梢擡了擡,“理由。”
蔣荞實話實說:“我家裡催的緊,我看你好像也一樣,既然大家都有這個需求,不如互相幫忙?你放心,我很乖的,婚後不會限制你。”
秦令舟唇角散漫一勾,“小畫家,結婚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我沒想和你鬧着玩兒,是真的結婚,領證睡一張床的那種。”說完蔣荞又覺得哪裡不對,補充道:“當然了,你不想和我睡一張床也行。”
這大概是蔣荞二十四年的人生裡,做過最大膽的事,她說話的時候,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秦令舟沒什麼表情,也沒說話。
蔣荞實在受不了這種緩慢的淩遲,沒話找話:“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沒,隻是有點意外。”
“意外嗎?”在蔣荞的認知裡,秦令舟從小到大被女孩子追,還以為他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
秦令舟嗯了聲,“第一次被人求婚,不習慣。”
“哦,那你要不要答應我?”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蔣荞徹底不要臉皮了。
她屏住呼吸,心跳怦怦,等待那個答案。
秦令舟目光落在她身上,覺得這姑娘反差有點大,看着乖,其實很有想法。這讓他想到自己曾養過的一隻梵色布偶,想要的東西會通過撒嬌賣萌來得到,之後就不理人了。
他有點好笑,“你很乖?”
“嗯嗯,婚後你讓我往東,我就不往西,絕對聽話。”
秦令舟:“我考慮一下。”
沒直接拒絕就好。
蔣荞舒了口氣,莞爾一笑,“好,那你考慮一下,我很有誠意的。”
送蔣荞回到金水别墅後,秦令舟驅車回東三環附近的公寓,途中接到秦奶奶電話,讓他今晚回老宅住。
秦家老宅在沙井胡同,是一座面積挺大的四合院,平時隻有秦奶奶和秦書瑤住,不忙的時候,秦令舟會過去吃飯。
到沙井胡同已經十點多了,秦令舟下車,将車鑰匙丢給管家,闊步進門,發現秦奶奶還沒睡。
老人家注重養生,平時早睡早起,今天卻戴着老花鏡,一個人坐在正廳看資料。
秦令舟走過去,“在做什麼?”
“幫你找老婆。”秦奶奶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鏡,從厚厚的一沓資料中抽出幾張,“你看看,這個是沈家的,叫沈夢姗,剛從美國回來。這個呢,叫李筠,市副局長的孫女,還有這個……”
秦令舟自顧自提起桌上的紫泥八瓣茶壺,徐徐倒了一杯黃金芽,置身事外的模樣。
秦奶奶說了半晌,才發覺他沒在聽,拉着臉,“你倒是說句話啊,這些姑娘哪個好?”
“哪個都不好。”
“都怪老頭子,三令五申讓你把心思放在京恒上。這下好啦,京恒是欣欣向榮了,我們秦家可快斷子絕孫了。你不分晝夜工作,到底什麼時候有空結婚?”
“不分晝夜工作的是AI。”秦令舟抿一口茶,語氣悠然自得:“您放心,我心裡有數。”
“有什麼數——”老太太說不過他,索性自己拍闆:“從明天開始,你一天見一個女孩兒,漂亮姑娘這麼多,我就不信你那顆佛子心不動一動。”
秦令舟揉揉眉心:“奶奶,我時間寶貴。”
“就這麼定了!你不去見,我就不吃降壓藥。”
這場談話不歡而散,秦令舟撈起打火機和煙走了出去。陽台風大,吹得他身上那件白襯衫鼓起來。
他抽煙,但沒有瘾,心煩的時候會來上半支。
談戀愛結婚什麼的,還不如數據報表有意思,秦令舟扯松領帶,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蔣荞——
*
第二天,蔣荞跟着胡文婷去四季花畔吃飯。王禹和王阿姨先到了,招呼她們落座。
席間閑聊,王禹問起蔣荞的專業,“聽說你是學商科的?”
胡文婷接話,“是啊,我們小荞是金融學碩士,專業課成績名列前茅,還拿過獎學金呢。”
“那正好,我爸的基金管理公司缺個投資助理,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到他那兒工作。剛出校園的學生嘛,還需要曆練,我讓人好好帶你。”
“聽我一句勸,助理雖然不是什麼很高的職位,但誰都是從小角色開始做起的。你隻要虛心好學,肯吃苦,過幾年做到投資顧問不成問題。”
胡文婷和王太太附和幾句,蔣荞完全笑不出來。
隻有她知道,自己根本沒學什麼金融,在國外早換專業了,拿的學位也是設計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