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蓉城的雨下了半月未停,狂風裹挾着暴雨,像無數條鞭子般狠狠的抽打着大地,雨水在狂風的助力下形成一片片白茫茫的霧,四處彌散開來。
好不容易小了一些,缺引發了山崩地陷,土流泥走,蓉城五十載也未遇見,城内的排水溝渠規劃得十分得當,但還是有些地勢低窪的地方遭受了洪澇,更不消說城外,那是良田盡毀,村落遭淹,百姓們苦不堪言。
刺史周密組織官員打開四方城門迎接逃避洪澇的百姓,可洪澇的災情慘重波及廣泛,搶險救災單單靠蓉城府裡的廂兵人數是遠遠不夠的。
房齡周密無奈八百裡加急請旨上奏,讓蕭珩所統領的西北赤焰軍參與救災,縱是知道聖上忌憚蕭珩也别無他法,從别處調兵少說也要八日,而蕭珩的大軍就駐紮城外,眼下這是最優的解法。
不知是暴雨如注,影響了八百裡加急的速度,還是天聽那裡耽誤了,本該來回四日到的聖旨晚了整整兩天。
房齡,周密等人兩日來身着官服在驿站立不停的踱步,人命關天啊,慢一天,蓉城外的百姓又不知會死多少。
終于,衆人瞧見遠處一匹棗紅駿馬疾風踏雨前來,馬背上的人被雨水沖刷太久全臉已經發白,到了驿站,他一個猛勒缰繩,馬兒吃疼前蹄起跳,那人體力不支滾落下來。
可他一刻不敢耽擱,硬撐着起身,掏出懷裡的聖旨呈與房齡:“屬下已将聖旨帶回。”說完這句就暈死過去。
顧不得許多,房齡着急的打開聖旨,周密等一幹官員也湊過身來。
囫囵的看了幾眼,房齡大喜,收起聖旨直直奔向蕭珩所在的驿府。
到驿府,房齡見到蕭珩已在花廳等候,先是一驚,又迅速恢複神色嚴肅道:“定遠大将軍蕭珩接旨。”
蕭珩掀袍一跪:“蕭珩接旨。”
“朕承天命,統禦九州,今容州洪澇頻仍,朕心憂憤,決意讓爾帶領西北赤焰軍搶險救災,以衛國家,欽此!”
房齡合上了聖旨,連忙上前一扶蕭珩,憂心忡忡:“災情緊急,請王爺速速前往。”
蕭珩不語,大災當前,他帶着兩個将領快速上馬出了門。
房齡,周密一幹人等追出門相送,衆官員的表情,頗有一種送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壯烈感。
西北赤焰軍駐紮在城外的官府莊子上,這裡地勢高,環境好,可是一連見幾天百姓的凄慘處境,這些鐵骨铮铮的兒郎們早恨不得出手相助了。
蕭珩勒馬一到,拿出各個郡縣村落的圖紙分發下去,整軍宣布參與救災的軍令,衆軍聽令回應,那聲音瞬間響徹山林,有力拔山兮的氣概。
因在東洵境内,衆軍都沒有穿铠甲,輕裝簡行訓練有素快如遊龍的出發了。
若瑤在林府内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管家說她嫁妝單子裡的莊子良田都被淹了,莊子上的莊戶人家多半也是被滑坡泥流淹了,若瑤這些日子養傷都無外出,便想着派幾個小厮前去幫忙。
可這時清水巷的薛娘子也冒雨前來,邊哭邊說道:“若瑤你可知你外祖家莊子上的藥材被水泡了,你的爹娘擔心,二人都前去幫忙了,可前腳剛去,後腳就傳來暴雨導緻山林滑坡的消息,我也是有不少親戚是莊戶人家,現在都生死未蔔,想着你嫁的林府這麼有權有勢,你定然是有辦法的,天災面前人命如草芥,便是招呼些壯士去看看也好呀。”
清風明月聽了忙勸告若瑤,城外危險在府内等候,可若瑤哪裡坐得住,父母都生死未蔔,她顧不得許多了,吩咐管家套了府内所有的馬車。
管家是省得的,見若瑤去意已決不多言立刻安排,府裡的精壯小厮都是林君堯精心挑選的,都讓跟了去,另外還讓府醫一同前往。
外祖家在五莊村的長戊莊,離城内有些距離,若瑤派了幾人前往她嫁妝單子上城外的白茶莊去救當地的佃戶,其餘的跟随自己去外祖父家了。
馬車疾馳,若瑤在車内坐得晃蕩不穩,但是天災當前,刻不容緩,她一顆心都提在嗓子眼,乞求上天保佑父親母親外祖父一家沒事。
走了整整一個時辰,一行人片刻也沒休息過,可眼下的路是越來越颠簸了,雖是官道,可越走越是泥濘不堪,到處都是被沖垮的泥塊和殘存的樹枝。
馬兒越走越慢,如今更是一聲嘶鳴停下來不肯往前了,若瑤心急,猛的掀開車簾。
一看原來是前方的路被旁邊沖倒的大樹擋住了去路。
馬車夫為難的回頭道:“夫人這樹太大了,看來隻能是把它挪開才能走了。”
若瑤聽聞果斷的跳下了車,招呼着大家:“我們下去,一起把樹挪開。”
一衆小厮都下了車,若瑤踩着水坑往前,才看到這是顆梧桐樹,巨大無比,被洪水連根拔起,連枝葉都還是新鮮的。
幾人一起動手,可奈何這樹實在是太沉了,縱使有精壯的小厮,加上清風明月若瑤三個,都無法挪動分毫。
若瑤不死心再試,大家努力好一會兒,實在是沒什麼作用。
爹娘怎麼辦?外祖父祖母怎麼辦?若瑤癱倒在地,心越來也沉,任由污泥沾染了衣裙,雨水沖刷自己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