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婠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裴淩君,驚喜地接過茶,見他面色如常,暗自松口氣,譴責自己怎麼會把分屍之事聯想到聖潔的兄長身上。
裴淩君冷眸淡然,并未有任何喜色。
甯熾目光被糕點吸引,“裴婠姑娘做的糕點竟然有這麼多款式,做得真好。”
被人真心誇贊,心情總是瞬間愉悅。
裴婠心思單純,喜形于色,見甯熾真心誇贊,整個人都變得活躍。
“世子喜歡便好。”她目光緊緊地看着甯熾拿的糕點,心裡暗暗記下來。
“裴淩君,你可别怪我蹭吃蹭喝,誰讓你煮茶世間第一,妹妹做的糕點又精緻又好看。”甯熾緊接着又拿了一塊,連忙點頭稱贊。
“倘若有幸啊,必定讓裴婠姑娘去我甯侯府一趟,教教我家廚娘。”
裴婠已經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喜悅,焦糖色的眼眸滿是少年燦爛的笑容。
“世子喜歡的話,我……”
裴婠說話的聲音越發小,她知道這樣唐突,所以并未說完話,小心翼翼地看向一直沉默的裴淩君。
她猶如驚弓之鳥,敏感地察覺到裴淩君眼眉之間的戾氣。
居所寂靜無人,裴婠膽戰心驚地看着裴淩君,心中萬分懊悔的同時,還在繼續記甯熾喜歡的糕點。
“你妹妹來,怎麼這樣不近人情?”甯熾打趣道。
甯熾目光落在裴婠身上,她柔順的烏發落在腰間,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靈動的眼睛焦慮地盯着裴淩君。
為了緩解她的緊張,他便對高貴冷漠的裴淩君說話打趣。
裴淩君道:“家妹害羞,世子就别打趣了。”
他淡然地瞥了一眼緊張端坐的裴婠,輕輕一笑,像是後院沐浴在陽光下的竹林之雪,帶着清香,一點點融化。
“我是真覺得裴婠姑娘的糕點好吃,比京城的玉新糕點鋪做得還好吃,以後裴婠姑娘若在京城開店,我必定來捧場。”
少年的話真正擊中了裴婠的心,她怔怔驚訝地望着溫柔金光照耀下的少年。
那一扇木窗縫隙悄然進來的金光鋪在他的背上,燦爛地笑着,又吃了一口糕點。
裴婠怔怔地望着,又自卑地低頭。
她生在道觀,日子清苦,閑暇時就做糕點,上山的農人活着獵戶總會誇贊她的手藝,連一向脾氣暴躁的師父也會難得誇獎她。
做糕點仿佛有一種光環,可以讓所有人喜歡她,她裴婠也是有價值之人。
而她若能開一家店,能讓更多人吃到她的糕點,喜歡她的糕點,誇贊兩句,便是世間最幸福的事……
隻是她卑微庶女,不得自由,更要小心翼翼,怎麼可能有機會開店?
裴婠低垂頭,甯熾燦陽烙在心間,卻無暇顧及高座之上宛如神像的裴淩君。
裴淩君今日并沒有束發,墨黑色的頭發随意地落下,坐落在陰影之處,陰沉的眸子死死地注視着裴婠憂傷神情。
他下意識地捏緊拳頭,卻猜不透裴婠之心。
今日,本就不該出現甯熾。
裴淩君面上平靜如水,可心中泛起漣漪,對面前的陽光少年帶着幾分敵意,他向來是不屑甯侯府世子,隻是今日特地多在意些。
他更害怕甯世子不經意間露出那塊白玉。
倘若妹妹見到,恐怕就不會認定他是恩人。
陽光之下,燦爛發光,甯世子的确很吸引人。
甯熾走前,發出邀請:“不知裴姑娘何時能來我府上,我必定好生款待。”
他拱手行禮,不似裴欣口中那樣纨绔無禮。
裴婠出神地望着他,輕輕點頭,今日她特地打扮過一番,焦糖色的眼珠子泛着盈盈光芒。
在他轉身那一刻,陽光落在她身上,她也泛着光。
裴婠目送甯熾離開之後,就立馬收回自己的目光,乖巧地坐在那兒。
裴淩君沒有發聲,裴婠手心冒着冷汗。
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何緊張害怕,不知所措地擡頭疑惑地望着裴淩君。
她的眼睛是貓眼珠子一樣可愛,不同尋常的焦糖色……
裴淩君覺得那雙淚眼很吸引人,便望着,一時間忘了說話。
“兄長?”裴婠害怕地開聲,小心翼翼……
“如今才舍得看我?剛才可是一直盯着甯世子……”裴淩君意味深長地說道。
裴婠臉色瞬間蒼白,“我隻是待客熱情,絕無它意。”
她吓得手抖,連着茶杯抖落出水,抿着櫻桃紅的唇瓣。
裴淩君懶散地靠着,“是嗎?”
裴婠怕此事引起裴淩君不滿,想到裴欣對甯熾不滿和貶低,便也學着裴欣之口,說道:“甯世子雖然家世不錯,可我聽說他是纨绔,半分比不過兄長……”
原本戲谑的裴淩君神色瞬間嚴肅,喝了一口茶,看着裴婠膽怯的模樣,“那可是世子,就算喜歡兄長,也不可以随便亂說。”
他喝茶的一瞬間,嘴角微微翹起。
但凡裴婠聰明點,觀察仔細一點,也不至于這般害怕。
裴婠望着宛如神像的裴淩君,鄭重點頭,“兄長,我知道了……”
裴淩君又輕輕敲擊桌面,唉聲歎息,頗有傷心之意,道:“绾绾是害怕我嗎?怎麼說話這般愁眉苦臉?”
“沒有。”
裴婠望着他陰沉可怖的臉,即便美若天仙,也吓得她臉色蒼白,猛然會想起雪地的屍塊,吓得她一動不動。
他宛若白玉的手伸出來,幽深的眸子注視着膽怯又可愛的裴婠,皺眉道:“明明是送給哥哥的糕點,卻這樣輕易給他吃……你恐怕沒把我這個救命恩人放在心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