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婠撤走了其他奴仆,寒冬臘月,她鼻尖被凍得通紅。
直到一聲破碎的巨響,打斷了父子二人的争吵,甯熾奪門而出,驚訝地看着院子裡凍得瑟瑟發抖的裴婠。
剛才的吵鬧必定是被她聽完了。
甯熾面露難色,“绾绾,你不怕凍着?”
他伸手觸摸那冰涼的手指,急忙拉着她離開了。
裴婠在路上看着氣得哽咽的少年郎,不知如何開口。
“绾绾,你都聽見了?”
房内有巨大的火爐,才讓裴婠面色紅潤。
“爹他……隻是想讓你更有一番成就……”裴婠笨拙地開口安慰他。
卻見他流淚不止,“我娘死得早,他對我不管不問,如今倒是關心起我的仕途了。”
裴婠驚訝地看着甯熾通紅的眼眸,伸手擦去他臉上的熱淚,“你走吧,不必擔憂我,我是裴家人,不會有人欺負我,何況還有裴欣呢。”
溫熱的屋内,甯熾低頭不語,外派做事自然是可以認識不少人,也對他的仕途有幫助,但新春過節總想留在家中陪陪绾绾。
對于父親突然的關心和安排,讓他不知所措又覺得冒犯,所以才大鬧一場。
“我也不知道要去多久,爹的安排總讓我……”他擡眸望向裴婠,滿眼柔情和不舍。
裴婠問:“要很久嗎?”
頓了頓,她欣喜道:“那就是要離開京城很久?”
她明白到甯侯爺可能是想讓甯熾離開這兇險的官場,掩不住地開心,“那你去吧,等姐姐成婚之後,我也去找你。”
甯熾擦擦眼淚,少年的身影還略微單薄,不舍地望着裴婠。
一滴滴淚落下,又讓欣喜的裴婠愣住,她那欣喜馬上被澆滅,不知所措地望着甯熾。
“也不知道爹到底在想什麼,我總歸是他兒子,要聽他的話。”甯熾傷心道。
裴婠道:“不願意也可以拒絕……”
但在甯熾心中,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是不能拒絕的。
這件事似乎很急,甯侯爺不等甯熾去回應他,便準備好了馬車。
裴婠呆愣愣地看着甯熾郁悶的模樣,他大庭廣衆之下抱着自己。
裴婠想到那惡毒的兄長,便想開口請求甯熾帶着自己一起走,但裴欣的婚事在明年春天,自己這樣一走了之,隻會傷了親姐姐的心。
她面色越發蒼白,抓緊了甯熾的衣襟,“不能緩緩嗎?”
甯熾當然想緩,最好緩到明年。
甯侯爺道:“安排的确匆忙,過幾日她也會坐馬車來追你的。”
甯熾驚訝地望向甯侯爺,昨日深夜他還請求過讓裴婠随着他一起南下,但卻被甯侯爺嚴詞拒絕,不曾想到今早就改了主意。
“一路颠簸,但不可偷懶,快馬加鞭趕去。”甯侯爺面無表情地囑咐道。
甯熾點點頭,又問道:“那我何時才能回到京城。”
甯侯爺望向微微亮的天空,冷冷道:“會的,想要快點回來,自然要看你的能力,放心,不是貶你去那兒。”
聽完甯侯爺這番話,裴婠也松口氣,送走了甯熾,自己乖乖巧巧地呆在甯侯府。
對于甯侯爺這番舉動,自然是逃不過裴淩君的法眼。
“倒是奇怪。”
他喝了一口茶,望着外面漫天的白雪,“送走也好。”
隻要裴婠還在京城,他也懶得關注騎馬離開的甯熾,最好永遠别回來。
侍從察覺到他眼底的陰霾,手心冒着冷汗,不會讓他們去刺殺甯侯府的世子爺吧?
刺殺行動容易暴露人,裴淩君并沒有安排,反而問起裴婠最近的飲食起居,讓人以兄長之名送去一些珍貴的鮮花。
那些花都是養在溫室綻放後才派人送去。
但魏空忍不住道:“送過去也會被悄悄扔掉。”
裴淩君狠厲地望向他,“我要你說?”
畢竟那花都是裴淩君和魏空的心血,扔在雪地裡,真是讓人心疼。
那胖乎乎的橘貓趴在他懷中,旁邊的是冒着熱氣的爐子。
裴婠果然收到那名貴豔麗的鮮花,她叫不出名字,總害怕讓人察覺兄妹二人的異樣,暗暗對侍從道:“以後别送了。”
聲音又小,但又咬牙切齒。
裴婠無奈收下這些鮮花,但在寒冬臘月,她沒有天賦把這些嬌豔動人的鮮花養好。
随着甯熾的離開,她在府中的日子越發無聊,但為了躲避外面的豺狼,又不肯出門。
連裴欣請她出門,她也避之不及。
有一日書信傳過去,她寫下自己即将離開的消息。
原本是要等到裴欣大婚之後,她才打算離開,可她無法忍受這樣的孤獨,無法忍受對裴淩君的害怕和複雜的情緒……
但那封信卻被裴淩君攔截下來,對姐姐離别的言語盡收他的眼底。
他捏緊了信紙,看着裴婠并不漂亮的字,默默收在錦盒中,神色更加冷徹。
他明明許久沒有再見到她,明明沒有再逼迫她,隻是偶爾送去她喜歡的鮮花。
溫和有禮的問候信送去,并沒得到回信。
她還是想離開,對他的厭惡痛恨已經深入骨髓了?
壓不住那厭煩絕望的情緒,桌上精緻的白玉瓷摔碎,他狠厲地轉過身,對門外的侍從吩咐:“不要把人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