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岐忍着痛,咬牙切齒,“你和親妹厮混,不顧人倫,殘害手足兄弟,遲早有一日會遭報應!”
裴淩君無奈笑道:“這都是騙人的,若是真有天譴,我早該萬劫不複,何必在人世間為非作歹?”
幽暗夜色,吹起冷風。
裴玄岐滿身是傷,苟延殘喘。
報複完蠢貨弟弟,裴淩君并沒有一絲舒暢,腦海中隻有裴婠那決然痛恨的眼神,比他身上的鞭傷疼多了。
安神香燃盡,富麗堂皇的屋中,他靠在椅子上,疲憊睜眼,“須得讓她吃點苦頭,才知我的好。”
裴婠如今在太子手中,本以為暫且安全,可未曾想到裴淩君還有一手。
他為“自證”清白,私自上報此事,讓皇帝知道太子手中有甯熾之妻,本是要斬頭,在太子的求情下,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隻是,裴婠的戶籍變為賤籍,身在教坊司。
上完朝的裴淩君望着晴朗碧藍的天空,一聲歎息,對一旁的侍從惋惜道:“隻可憐我那妹妹,被蠢貨迷了心智,不然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裴家也早在皇帝知道此事之前,把裴婠除去,對外隻宣稱她是老太太在山中撿到的孩子,并不是親骨肉。
一切都在裴淩君的意料之中。
既然不是裴家人,往後他與裴婠在一起,又怎麼算得上是不顧人倫?
……
教坊司的熱鬧充斥着腐爛的味道,但那明明是濃厚的脂粉香味。
太子親自關照過的姑娘,老媽媽也不敢怠慢,不曾讓她出去接客。
裴婠隻在閣樓偶爾聽到男女調笑的聲音,終日關在此處,以淚洗面。
總有幾個不知好歹的浪子突然闖進來,好奇地望着曾經不可一世的甯熾之妻,以前是被甯熾收拾過的人對他懷恨在心,不顧老媽媽的勸告,踹開了門。
幾個浪子的目光鎖定在裴婠的身上,看她淚光閃閃,嬌弱如芙蓉的模樣,心中癢癢難受。
裴婠驚恐地躲開他,望着高樓下,這麼苦的日子倒也不曾想過結束自己的性命,隻是看着肆意妄為的惡臭男人,便想不開,站在的木桌上,想要跳下閣樓。
老媽媽吓得趕忙跪下,那濃重豔麗的脂粉在汗水的作用下,讓她的臉蛋又花又胡。
幸好,侍從闖進來,救下了絕望中的裴婠。
她才進教坊司三日,就發生這樣的慘事。
裴婠受驚後,困倦不已,她這些時日除了睡覺,沒其他事可做。
一眼望到盡頭的絕望。
每日,直到眼睛哭得紅腫,她才沉沉睡去。
老媽媽好不容易解決此事,卻攔不住位高權重的裴淩君。
“大人,太子早早就吩咐過老奴的,您可就别為難老奴了!”老媽媽不敢攔在前面,唯唯諾諾地在後面懇求道。
“你嘴巴閉緊,沒人知道我來過。”裴淩君輕輕一笑。
老媽媽吓得唇瓣抿緊,雙手顫抖,想着畢竟是裴婠的兄長,來看看也沒事,隻弱弱點頭,讓人不要再靠近閣樓。
裴婠微微睜眼,雖然燈光微弱,但一眼便認出他。
“兄長真是膽大,竟然不避諱來教坊司找我。”
他盯着裴婠焦糖色的眼珠子,輕輕一笑,“聽說你前兩日出了點事,作為兄長來看望,有誰敢異議?”
幽暗屋内的一點燭光是他點燃的,他起身站在裴婠面前,微帶着怒火,“這都是你活該的,若是好好在我身邊,又怎會在教坊司受辱?”
一如往常,期待着裴婠的回應。
倘若她有一絲後悔,倘若她安心在自己身邊,她所珍愛的金銀珠寶星星月亮,他都會心甘情願奉上。
裴婠沉默良久,淡淡道:“我一點不後悔,隻恨沒人懲治你這個惡徒。”
裴淩君迅速走到她面前,道:“誰說沒人懲治我?”
他露出傷口給裴婠看,手臂上有幾道血痕,看得人觸目驚心,道:“懲治我的人就是绾绾啊。”
他微微歪着頭,端詳着裴婠,夜色中,他的影子把她包裹起來。
裴婠擡眸望着他,滿眼的警惕。
他伸出手,像是邀請她一起賞花般自然溫柔,前段時間生着悶氣,嘲諷裴婠是活該,可如今又像一條狗熱情地邀請她,“想要出教坊司嗎?”
裴婠搖搖頭,出乎他的意料。
裴淩君神色陰沉,詫異地望着裴婠,收回自己的手,“不會以為自己在教坊司這髒地方,就能避着我吧?”
“你最在意名譽,我差點毀掉,你怎麼不殺了我?”裴婠擦擦眼淚,心中無盡的痛苦和委屈化作淚水,滴落在棉被上,“殺我洩憤。”
裴淩君不說話,那笑意也随之消失,愕然地望着傷心流淚的裴婠。
這段時日她像是失了魂,對誰也不搭理,突然情緒爆發,反倒是讓他不知所措起來。
他站在黑暗中,氣質介于成男與少年之間,面對心上人的哭泣,茫然無措。
“因為……”裴淩君無奈地望着裴婠的淚珠,“我喜歡绾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