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從戰場上回來,甯熾脫下的笨重的盔甲,面色鐵青,眉頭緊緊皺着,始終握着拳頭。
他從裴淩君三言兩語中,勾勒出裴婠與裴淩君之間的不堪和情意綿綿。
嫉恨讓他的雙眸充血,拳頭狠狠地砸向石牆上,血痕印在石牆上,同時也印在他心中。
他不似從前那般坦然自若,滿眼的仇恨和嫉妒,把曾經燦陽少年吞噬得一幹二淨。
“绾绾……”
但他也不似外人看來那般堅強,在陰暗的角落,痛苦地看着那身盔甲,哭喃着愛人的名字。
門外有人敲響了房門,他才收起自己的眼淚,恢複成往日哪個不苟言笑冷冷清清的甯熾。
“你有事?”甯熾開門見到張潇顔端來一碗湯來問候,神色冷漠得讓人心寒。
張潇顔向來傲氣,以他這份态度,還以為是她舔着臉要嫁給他。
“爹爹讓我給你送湯。”張潇顔冷哼一聲,不管不顧地把湯遞給他,卻發現他的手竟然受傷,疑惑在心間散開,但她才不願意去想。
二人氣氛實在冷淡陌生。
傍晚,張啟育來到甯熾院落談起軍政要務,末尾本要離開,突然想到自己的妹妹,邊停駐在門口,開口道:“我知甯兄是因為爹,才不得已娶了妹妹。”
甯熾咬緊牙齒,一言不發。
張啟育好心勸:“為了一個紅杏出牆的女人,根本不值得。”
言語間,滿是對甯熾妻的鄙夷和不屑,完全無法理解甯熾竟然還對那個女人念念不忘。
張啟育不同于父親裕王爺武将的形象,文弱書生卻有尖嘴利齒,他拍了拍甯熾的肩膀,卻見他向後退一步。
“這是我的私事,你不必多管。”
張啟育微微一愣,隻覺得此人性情大變,不苟言笑,戾氣十足。
“既然裴淩君受舊朝派遣,他必定帶着美妾愛人,你難道……”
“閉嘴!”
張啟育驚訝地望着甯熾充血的雙眸,知道此事是他的雷區,不便開口。
甯熾壓着怒火,冷聲道:“我知你的用意,我不會手下留情,必要裴淩君萬劫不複,斷送舊朝前路。”
字字嗜血,恨不得撕碎敵人的血肉。
張啟育點點頭,清秀的面容含着淡淡笑意,語氣溫和道:“那我不打擾你休息。”
……
已是深夜,外面吹起冷風,伺候的丫鬟點燃一盞盞燈,勸道:“小姐早些休息。”
裴婠神色疲憊不堪,淡淡地望着遠處無盡漆黑。
戰況必定慘烈,才讓她多日見不到裴淩君身影,可她心中始終挂念着甯熾。
腦海中閃爍着無數次勸說他回頭是岸的畫面,可他終将是把朝廷舊人斬殺于腳下,當着她的面,砍下太子的頭顱,字字誅心質問她……
深夜,裴婠睡下時,又從夢中驚醒,沒來得及擦拭額頭上的冷汗,竟看見簾後一道影子。
太過熟悉那人,一眼便知道是裴淩君。
裴婠艱難開口道:“為何深夜前來?”
裴淩君剛剛沐浴,洗淨身上腥血,從簾子後方走來,幽深的眸子泛着春光,“不曾想過我?”
裴婠一愣,想要推開他。
裴淩君也不惱怒,借着微弱的燭光看清楚裴婠紅潤的面容,喃喃道:“最近的膳食不是我親自煮,但伺候的人倒是盡心盡力,瞧着你面色越發紅潤,隻是心力不足……”
幽暗的燭火讓他半張臉有光,半張臉黑暗。
他眼下青黑,卻并不憔悴,面上反倒有着燦笑。
清涼的指尖摩擦着裴婠紅潤的唇瓣。
裴淩君見她不耐煩想要扭過頭,嗓子越發癢,喉結微微滾動。
“绾绾,你比以前放肆多了,以前那般怕我,呆愣坐在床上,根本不敢動啊……”
裴淩君笑意越深,嘴角上翹,明明幾夜不曾安睡……
他冰涼的手握着裴婠軟綿溫熱的手,讓其放在自己的臉上,有一點紮手的胡子沒有剃掉,像是愛人之間的撫摸。
可惜裴婠的表情實在不願意,想要縮回來,卻又被她加強力度控制。
“我想睡了。”
“你每日安睡時辰那麼多,不差這點。”裴淩君微微皺眉,她那手掌滾燙柔軟的觸感撫摸着他的臉蛋,讓他有了更多興緻,輕聲詢問,“這些時日實在忙碌,不肯犒勞一下?”
裴婠臉色發白,咬着發白的下唇,一言不發。
裴淩君面色陰沉,甩開了裴婠的手,生着悶氣道:“聽說绾绾今日愁緒萬千,讓我猜猜……”
“沒有。”裴婠搖頭否認,生怕那人發怒,怯懦又無奈地看着他坐在一旁,“我沒有。”
裴淩君冷冷嘲諷道:“不過是關心你那前夫在戰場上會不會人頭落地罷了。”
裴婠原本還想着裝裝,免得吵架動怒,卻聽見他說“前夫”二字,氣悶胸口,咬着牙望向那不仁不義的僞君子。
“什麼前夫?”裴婠垂眸,咬着牙問道。
裴淩君起身走到她面前,冷笑道:“對,不算前夫,畢竟他可沒休你……”
裴婠仰頭惡狠狠地盯着他,“你想說什麼?”
屋内燭火不多,他疾步走進黑暗,翻箱倒櫃的聲音讓裴婠很害怕,抓緊棉被,咬牙切齒地望着那無盡的黑暗。
很快,他拿着一盞燈,一支筆,一張紙走到裴婠面前,強硬要求道:“那你來寫。”
裴婠瞪大眼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