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淩君想到此處,不免覺得可笑又可悲。
甯熾震驚地盯着他的笑,唇瓣微微顫抖,不知如何說起。
在寂靜的寒風中,大雪裹着荒地。
裴淩君平靜的黑眸泛着冷光,他蒼白僵硬的唇瓣微微勾起,輕聲對不懂事的甯熾道:“裴婠那麼喜歡你,我就送你去見她。”
一刀子毫不猶豫地插進去。
他金貴的黑衣華服上的銀線修成的花紋染上血液,平靜地望着甯熾不可置信的眼神,刀子的熱血噴湧而出。
…………
外面下起小雪,落在院子中的紅梅。
裴婠抱着熙和在院子裡來回踱步,哄着他趕快入睡。
月光落白雪,銀光散落。
冒着火星的爐子讓人莫名安心和舒适。
偶然聽見外面奴仆焦急喊人的聲音,裴婠也跟着跑出去,但卻不知所措地看着咳嗽吐血的太子。
在衆人眼中,她不過是個家破人亡的可憐婦人,被心善的太子收留。
醫女吳珊君鎮定自若地看着太子吐血,已然習慣病重多年的太子吐血一事,井然有序地吩咐衆人準備熱水,她熟練地使用銀針紮入太子的皮肉中。
明黃的燈光下,針針插入□□,看得裴婠心疼落淚。
衆人雖早早見慣,但還是凝住呼吸,等待醫女吳珊君診斷。
良久,太子才平複下來,蒼白的唇瓣還染着血迹。
“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太子道。
醫女吳珊君憂心忡忡,冷凝的表情如冰河破碎,想要開口說話,卻最終無奈退出,衆人退下時,太子偏偏留下那可疑的婦人。
吳珊君走前,審裴婠,心道此女容貌秀麗動人,為太子落淚,不知是真心還是做做樣子……
太子虛弱地擡眸望向裴婠,笑着說道:“不必憂心。”
“待我返回道觀中,每日為你祈福……”裴婠垂眸哭道。
太子輕輕一笑,蒼白的唇瓣上翹,輕松說起:“我已收到消息,裴淩君果然去劫持了屍體。”
“他發現什麼了嗎?”
“探子來報,說他反應很奇怪,隻是盯着棺材裡的女屍許久,待甯熾過去後,竟用匕首捅他一刀,毫無征兆,反倒是甯熾反應劇烈對人破口大罵。”太子神态疲憊,也不知騙過裴淩君沒。
“他捅了甯熾一刀?”裴婠瞪大眼睛,“那甯熾……”
“不知生死。”太子無奈歎息,眸子暗淡,“甯熾是裕王爺的左膀右臂,他這番做法,恐怕也是生死難料。”
裴婠問道:“他是不是以為是甯熾害死我?所以才……”
“我從未見過他這般不理智。”太子輕輕一笑,笑他竟也是個癡人,“也許是騙過了他。”
裴婠面色蒼白,心思複雜難言。
她憂心甯熾安危,但最終無法開口,畢竟他已是背叛太子的人,更不該提起他。
她更無法去面對裴淩君,甚至不敢告訴太子真相,不敢告訴太子他是為了救自己才叛國,并非世人口中反賊罪臣。
“前塵往事看淡些。”太子無奈笑笑安慰裴婠,但他自己也沒法做到。
走出太子的房門已是半夜。
醫女吳珊君還守候在外,不免讓裴婠震驚,擔憂道:“吳大人,太子不是讓你回去嗎?天寒地凍,别傷了自己。”
也許是裴婠說話并不算太漂亮,吳珊君聽進去,反倒成了裴婠驅逐她的意思,冷冷地注視她,“我為太子祈福,不必你管。”
裴婠愣愣地點頭,隻覺得她态度冷淡,把自己随身攜帶的湯婆子送給她,但她并不接受。
她憂心一人睡覺的熙和,便不再與醫女攀談,急忙跑回去。
屋内暖和又舒心,她眼下卻一片青黑,看着熟睡的熙和,他白日哭鬧許久,她怎麼哄也哄不好,孩子哭鬧最是讓人煩心。
人一到深夜就想得多,她翻來覆去地想,眉頭皺成“川”字,直到天微微亮,才睡下。
翌日清晨,她拖着疲憊的身體來到太子的書房。
太子從不避諱她,反而對她親厚又寵溺,甚至讓她把熙和抱來書房,也好讓他哄哄。
熙和會說話,但有些模糊。
太子蒼白的臉上展露出燦爛的笑容,摸着他嫩嫩的小臉蛋,“與婠婠長得如此相似。”
熙和同樣遺傳了焦糖色的眸子,太子歡喜地抱着他,“我是舅舅,叫舅舅。”
裴婠一掃昨夜的疲倦,和太子一起逗弄熙和。
隻是落在外人眼中,熙和與她的地位不再是普通的農女,似是被太子藏起來的美人。
裴婠害怕熙和打擾太子休息,玩了沒多久,就想把他哄睡。
太子把昨夜的急報給裴婠看,告訴她,“昨夜才把甯熾救回來,他也算命大。”
“那裴淩君呢?”
“囚禁在地牢中。”
裴婠神情木讷,哄着嬉笑的熙和,她不斷在心中重複着“他死了最好”。
“假冒你的女屍也不見了。”太子思索半響,“總該不是他藏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