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她的目光無人發現,實際上恰好被顧峤抓了個正着。
“你在看什麼?”男人的語氣平淡,問她。
裴驚鵲心頭一緊,她上一刻才承諾過與世叔相處的時候敬重有加,現在就被人抓到不老實瞥世叔的腰腹,壞了,萬一被世叔以為自己在敷衍他,她不會被趕下馬車吧?
她左顧右盼,忽然靈機一動,手指乖巧地點了點一個地方,表情頗為不好意思,“世叔,我是看到了您的那塊麒麟玉佩,它果然與世叔最配,隻是我知道一種更具風姿的系法,一時忍不住想幫一幫世叔。”
年紀大的長輩哪裡知道,單單一塊玉佩,系法也各式各樣呢?
“……不必。”不出裴驚鵲的意料,他對怎麼系玉佩更好看一點都不關心,直截了當地拒絕。
裴驚鵲深覺可惜,偷偷地又瞥了一眼,小聲嘀咕,“若是用了我的系法,玉佩上一次可能就不會丢失了……”
她一片好心還望世叔明鑒,才不是那股子任意妄為的念頭變得強烈起來,驅使她冒險去做危險的舉動。
聞言,顧峤的長眉微動,似是也想到了玉佩遺失帶給他的麻煩。
“上前來,不可耗費時間。”他看着她,将普普通通的結打開,意思不言而喻。
裴驚鵲當即喜笑顔開,為世叔的信任所感動,窸窸窣窣地靠近,手指重新勾起了那塊曾經沾染了她身上香氣的玉佩。
“世叔您看好了,這個系法是這樣的,先穿過去……再繞一圈……換個方向再穿進去縫隙……”女子跪坐在他的腿前,玉白的細指在他的腰間動來動去,輕盈小心,可見她的心思真的十分純潔,僅僅不願玉佩再次遺失罷了。
顧峤平靜地阖上了灰眸,沒有看她,一個意欲讨好的小輩而已,她無論再做什麼都是為了能保有一條性命回到京城,而在顧家,他的侄兒侄女們争先恐後地争取他的好感,做出的事情也不遑多讓。
他很習慣,便也就不怎麼在意。
“最後再打一個圈,這樣就好了……頗似竹結,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世叔喜歡不喜歡?”女子還在邀功,小嘴絮絮叨叨個不停。
顧峤覺得她的話有些多,謹言少語是世家大族都知的道理,顯然她并未學到或者根本未放在心上。
“既然系好了,退到一邊,莫要再出聲。”他睜開眼睛,目光落在她微垂的細白頸子上。
“哦,好的。”裴驚鵲很聽話,當即就抿住了唇角,準備起身移到馬車的一個角落裡面。
然而不知是她跪坐的太久腿有些酸軟,還是馬車内光線昏暗難以辨清一切,起身的瞬間,女子沒有站穩,一時不慎竟然朝着靜坐的顧世叔倒去。
“别……不……”裴驚鵲瞪大了眼睛,對自己手腳的不受控制很是驚慌,她可不能被世叔誤會!
暗暗使力,她愣是在最後倒下之前抓住了一片東西,撐住了身體。
對此,裴驚鵲劫後餘生般長松了一口氣,可是接下來她就發現自己手裡死死抓的正是顧世叔的衣袍,還剛好是在腰腹的位置。
甚至,她的指尖隔着幾層衣袍能感受到硬邦邦塊壘分明的形狀……
裴驚鵲僵住了,耳尖紅的能滴血,愣愣地保持着半摔倒的姿态,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唯一躁動大聲的竟然是她的心跳,撲通撲通一下跳的可激烈了。
她面上無措,心裡卻在偷笑,想着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原來顧世叔的腰腹果真不遜于武官,怪不得很有力氣呢。
……
昏暗中,還是那隻大手,扣住了她有些顫抖的手腕,輕而易舉扯着她放到了馬車的另外一邊。
電光火石間,裴驚鵲又想到了那股令她窒息的感覺,她真正地老實下來,連眼睫毛都不敢眨。
顧峤看也不看她,隻沉聲說了一句,“毛毛躁躁,靜心。”
他将裴驚鵲大膽越界的行為歸于性子毛躁,還要她靜下心來,做一個得體的大家女君。
“驚鵲知道了。”面對長輩的教導,世侄女乖順地應下,開始學着他的儀态靜坐。
馬車恢複了平靜,一場本有些暧昧的試探也悄悄地消失在無形之中。
匡梁引着河東郡丞過來又恭敬打開馬車車門的時候,随意瞥到角落那個端莊的纖細身影,他心中還有些納罕。
不仔細看的話,裴氏女此時倒真像是顧家那些知禮的小娘子在五爺面前的模樣。
尊敬守規矩,安靜地跪坐在長輩的身後,任由所有人打量都保持着細頸微垂的姿态。
“五爺,周郡丞已經帶到。”
匡梁開口提到周晉安,顧峤身側的女子依舊紋絲不動,臉上的神色亦沒有任何改變。
她沒有擡頭,也沒有主動出聲讓周晉安發現她。
顧峤的眼底深處閃過一抹滿意,既然已經和離,周晉安對她而言就隻是外男,身為長輩哪怕僅僅是一個關系淺薄的世叔,他也不願意看到女子反應異常失了體統與矜持。
如此不卑不亢保持着距離,仿若兩人根本不相識,剛剛好。
他命周晉安上前來,淡淡問他追趕上來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