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确實招惹了一個麻煩的存在,想要輕描淡寫地收場顯然沒有那麼容易。
不過再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還是會招惹人罷了,畢竟小命是最重要的。
“您要驚鵲怎麼做?”面對他長久的凝視,她強撐着鎮定,踮着腳尖沖他笑,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漂亮生動。
短暫的對峙之後,顧峤伸出手,帶着薄繭的指腹落在女子的發頂,輕輕地為她理了理頭發,就像是囑咐孩童一樣,淡淡同她說,“先前我同你說過,隻要存在,就不會被人遺忘。同樣,發生過的事情,壞過的規矩,遲早會有人發現。”
頭頂傳來的力道很輕,卻也太重,裴驚鵲呼吸微頓,一眨不眨地盯着人。
“你與明曜退婚,算是顧家對不起你,于情,你多次唐突冒犯,我卻不能罰你要你的命。所以,于理,你湊過來破了男女大防,我就必須要娶你。”
“回去準備吧,過後我會派人到承恩公府商議。”
他的手從她的發上收回,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波動,大概是在說一件不甚重要的小事。
不值得費心,也無需消耗精力。
男女大防壞了不止一兩次,他多次警告她也并不收斂,在他做下了決定之後再乖巧地回歸世侄女的位置,太晚了,也沒有任何用處。
有心人隻要查探,怎會不知這一路上發生了什麼。
顧峤的聲名與地位不會容許一個無法控制的隐患存在,那麼,他隻會娶了她,放在家裡,無人可以指摘。
裴驚鵲終于知道了他給自己麒麟玉佩的用意,雙眸不由得失了神,怎麼會是這樣啊,她想破了頭也不會料到是這個結果。
是,她一開始是存了一些無法言說的心思,可那都是興緻一起随心下的行為,從來沒想過後果。
再者,她現在沒了危險,那股子散漫的勁頭一回來,她懶得去折騰。
裴驚鵲思索了片刻就想拒絕,笑吟吟地說自己不在意那些虛名,“我才與周晉安和離,怎麼能與顧相您相配?外人若是質疑,也肯定是朝着驚鵲來,不會波及顧相的。”
罵也是罵她寡廉鮮恥,她習慣了并不在乎。
“我說了禮不可廢,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顧峤對她的拒絕反應平平,又沉聲說了一句,“開始由你,結尾卻由不得你。除非時光倒轉,一切沒有開始。”
世間哪有全都如一個人心意的道理?占了便宜賣了乖,又想着按照自己的方式當作一切不存在,可能嗎?
如果沒有這個開始的話,她和上百人就是死路一條。
顧峤的話就是暗示這一點,而裴驚鵲不想死。
一旦弄懂了此時沒有她可以置喙的餘地,裴驚鵲歪了歪頭,又像是個沒事人一樣,眼巴巴地問道,“那我嫁給世叔的話,您是不生氣了嗎?”
事情朝着一個她沒有預料到的方向去,她快速地權衡利弊,無法拒絕後接受地毫不猶豫。
誰叫她一開始就居心不良?
不就是嫁人?
裴驚鵲覺得雖然快了些,但比起一條性命,折騰些勉勉強強也可以接受。
顧峤看了她一眼沒有應她,低聲吩咐随從趕路進入京城,因為她,他們已經在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
“……慢一些,我和世叔一起吧。”裴驚鵲飛快地用手指抓住了車轅,因為急切,她的鼻尖泛着一點點紅,眸中水意越發潋滟。
既然已經答應了嫁人,她就想着多與未來的夫君相處相處。
“回你該回的地方。”顧峤的灰眸再度看向她,多了幾分嚴厲,似是對她現在的舉動很不滿意。
裴驚鵲滿臉無辜地哦了一聲,眼看着他将車門合上。
所以,真的隻是因為禮不可廢才要娶她呀。不然這麼兇做什麼……
“我們也進京吧。”她不顧侍女們的欲言又止回到華蓋馬車中,懶洋洋地解了裘衣。
“……是。”
兩支車隊前後駛進京城,走向不一樣的道路,金紅色的華蓋馬車也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打量。
得知裡頭是和離歸家的裴氏女,車隊中的其他人則是裴氏的家仆,人群瞬間沸騰起來。
大名鼎鼎的裴家女娘,過了三年,京城中的人也沒有忘了她。
“和離?我看是不守婦德被人休棄了!以後看誰還敢娶她!”不知是誰,冷笑着說出了鄙夷的話。
從前不敢明着,現在都知道承恩公府搖搖欲墜,一些人也不怕了。
這人的聲音不小,就連在馬車裡的裴驚鵲都聽到了,她眼睛一轉,笑眯眯地打開了車窗。
擺擺手阻止了氣憤的侍女,她一本正經地對着那人點頭。
“是啊,沒人敢再娶我,我這一生是要孤苦無依了。唉,日後不知得多凄慘呢,想一想就忍不住要哭。”
裴驚鵲彎着眸笑,一張小臉明媚,耀眼到會發光。
那個人臉色難看,人群中也沒有再說話諷刺的了。
男女老少,他們隻顧着看她臉上的笑。
衆所周知裴氏女名聲不佳,可美貌卻是這世間唯一,無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