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擰了擰眉,面色有些不安,但終究他并沒有說什麼,沉默地走了出去。
屋裡,元鸷先将林未淺扶起靠坐在床頭,而後才拿起瓷勺,一點一點給她喂藥。
也不知是不是藥太苦了,即便昏睡着,在藥入口下咽時,林未淺仍皺起了眉,一張小臉都快揪到了一起。
元鸷被她這無意識地反應逗笑,忍不住又喂一口。
雖然感覺到了苦澀,可林未淺還是乖乖地咽下每一口藥,就像她這個人一樣,哪怕心裡有不同的想法,為了不拒絕别人,也能默默忍受。
吃完藥,元鸷給林未淺擦了擦嘴,這才重新扶着她躺下。
而這時,徐管事匆匆折返。
“王爺,簡統領來了,說是要與您商讨過幾日巡營的事。”
每年大暑過後,元鸷都會安排在鄞州城外東西南北四營巡行視察,今年也不例外。
他看了眼安靜熟睡的林未淺,猶豫片刻後站起身。
“讓他直接進來。”
徐管事一愣,從未質疑過元鸷決定的他,第一次反問:“在這裡?”
元鸷睨了他一眼:“自然是在外間談。”
“……”
這有什麼差别?
徐管事心下雖有不認同,但還是沒辦法反駁元鸷的決定。
很快,北營統領簡衡由徐管事領了進來,而此時,元鸷已經坐在外間等着。
簡衡見到座位上的人,立刻拱手道:“末将拜見王爺!”
簡衡是個粗人,打小在軍營摸爬滾打,嗓音粗得像一頭牛,一開口,連地闆都震了震。
元鸷眉頭深深皺起,不悅道:“你就不能輕點說話?”
簡衡蓦地一愣,輕點說話?
這還是王爺第一次這麼要求自己,他有些奇怪道:“王爺,末将這說話說慣了,怎麼輕點啊?”
一開口還是那個樣子。
元鸷眉頭皺得更深了,以前沒覺得這聲音竟有這般煩人。
“說得慢一些,聲音自然就下來了,你不會?”
簡衡一笑,正想開口,卻被元鸷狠狠一瞪。他意識到什麼,忙閉了嘴,伸手重重在嘴巴上一揉,這才勉強壓低聲,問:“王爺,末将倒不是不會,就是奇怪您這是怎麼了,以前也沒見您這麼嫌棄我啊?”
雖然元鸷沒有直接說“嫌棄”二字,可是個人,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他眼裡的意思。
簡衡是個武将,但被這麼訓斥多少有些委屈。
元鸷瞥了他一眼:“這裡是本王寝屋,本王王妃正在裡面歇着。”
話落,面前的粗漢子明顯一愣,旋即又想起什麼,大手在腦門上一拍:“哎喲,末将給忘了,您昨日剛剛大婚,末将還吃了席呢,嘿嘿嘿……”
沒有“嘿”完,元鸷又是一記冷眼。
簡衡頭皮發麻,立刻閉上了嘴。
屋子裡總算安靜了些,元鸷不想與他太過廢話,直接道:“巡營的事,你做本王副手,可有為難?”
簡衡臉上挂着笑,小聲道:“王爺有心栽培末将,怎麼會為難。”
“嗯。”元鸷臉色這才好轉一些。
“對了王爺,那何令的事……”
何令正是今早來找元鸷的那位北營副統領。
“他已經死了。”
元鸷面色平靜。
簡衡聞言,除了一瞬間的驚訝,也很是鎮定:“他怕是從三年前就被北祁的人策反了,前前後後遞了不少消息出去,若不是這一回露出馬腳,怕是還能繼續騙下去。”
元鸷擡眼看他,意味不明道:“你平日除了練武,也多少跟着軍師學學兵法,這些手段計謀需得你自己平日留意觀察才能發覺,北營交給你,莫要讓本王失望。”
簡衡聽得一臉感動,忙正色道:“末将一定好好學,不辜負王爺信任!”
兩個人說着,又立馬讨論起了巡營的事宜。
裡屋,林未淺動了動身子,茫然地睜開眼。
帷帳還沒換下,一片朱色讓她心裡猛地一跳,眼前閃過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深深地刺激着她的大腦。
意識頃刻間回籠,昏迷前發生的事也湧現在腦海裡。
林未淺本就蒼白的臉顯得更為脆弱。
就在這時,隐約的談話聲從外間傳進來。
“王爺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明日一早……”
出發?
元鸷是要去哪裡?
林未淺有些疑惑,緩緩轉過頭看向外間方向。
可是隔着帷帳還有一扇屏風,她根本看不見什麼。
好在外面人很快談完話,安靜了片刻,屋子裡就響起一道腳步聲。
林未淺看着元鸷合上屏風,一步步朝床榻走來。
帷帳被拉開,果然,男人目露意外。
“你醒了?”
元鸷在床邊坐下,視線在她臉上來回掃着:“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林未淺聽出他話裡的關切,唇角輕抿,搖了搖頭:“沒有不舒服。”
元鸷一默,沒有揭穿。
而林未淺也馬上轉移話題:“我這是睡了多久?”
“……兩三個時辰了。”
“啊。”
林未淺意外:“那已經是下午了。”
“嗯,”元鸷問,“你餓嗎,我讓人給你做一些吃的送來。”
林未淺其實還是沒有什麼胃口,但她不想讓他太過擔心,便點點頭:“我想吃點粥。”
元鸷點頭,将徐管事喊進來,讓他吩咐廚房熬一點粥,再做一些開胃的小菜。
等徐管事離開,林未淺這才發現寒露不在。
她不由問:“王爺,寒露去哪兒了?”
元鸷微一沉默,再擡眼卻反問她:“你可知道自己身患寒症?”
林未淺一怔,眼底旋即浮現出一片茫然之色。
“寒……症?”
見她這個反應,元鸷一時竟不知是該生氣還是心疼。
“你從小就沒有一點察覺嗎?”
林未淺垂下眼,衾被下的手已經不自覺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