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愈發急促了,外面的人霸道地威脅:“門内之人速速開門,否則我們便要破門而入了。”
現下是非開不可了,這破木門應當是撐不住外面人幾劍劈砍的。她若仍舊猶豫不決,反而更顯得自己有嫌疑。
隻好打開了門,跟随其他客人一同被趕到樓下,聚集在大堂内。
到了樓下才發現,這群人當中有一人受了相當嚴重的箭傷,那人的裝束與周圍人的裝束皆不相同,應當是某個将領。
傷口傷在左胸上,謝韻目測這距離心髒非常近,射箭之人若是準頭再準一些便能将他一箭斃命。再觀其脖子周圍的皮膚,隐隐泛青紫色,箭上應當有毒。
那位将領的手下在人群前來回踱步,又高聲詢問是否有醫者,“如果有人能治好我們将軍,必重重有賞。否則,在座的各位都得跟着陪葬。”
底下一片寂靜。
重傷的那位将軍強撐起一口氣,喝退了兇神惡煞威脅衆人的手下,急促地喘着氣,虛弱地對衆人說:“我乃……青州守将,張恪。因追擊敵軍至此……能力不佳,中了一箭,如果在座的各位有人略懂醫術……可為我拔箭去毒,張恪必有重謝……若沒有,想是命定我要亡……”
“将軍可否容我看一看傷勢?”
謝韻的聲音一出,周圍人皆以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看向這位清瘦單薄的女子,張恪原本死寂的瞳孔中仿佛一瞬間被注入活水,清明起來。聲音帶着驚喜與感激,“萬萬拜托女醫師了。”
謝韻略一福身,“将軍還是不要說話了。我也不是女醫師,隻是略懂一些,治不治得了将軍還未可知。但請将軍放心,我會盡力。”
“有勞,姑娘盡管治。無論如何,張恪都感激不盡。”
張恪屏退了剩餘女眷,衆目睽睽之下,謝韻用刀劃開了張恪傷口周圍的衣服,檢查傷口之後她先用消毒後的刀刃幫他把箭拔了出來,又将毒素已經侵襲到的部位小小地劃開了口子,将毒血放出來。
箭上面的毒藥味道十分明顯,是隻有大梁嶲州才會生長的一種毒草的味道。但是這種毒之前并不尋常,應當是最新研制出來的。
不過大周的人也許一時之間難以尋到解毒的方子,但她在大梁生活多年,曾随大梁皇宮中太醫學過一些醫術,對于這種毒草十分熟悉。
解毒的方子她很快寫好了,她将方子遞給張恪的手下讓他去尋上面的藥材,“這上面有一味藥材難尋,是大梁才有的。但青州與大梁常年有貿易往來,應當能尋到。”
她又對張恪說:“你可派人去尋,我先用客棧中有的藥材幫你減緩毒素的流動,拖延些時間。”
手下得令之後,便快馬加鞭趕回青州去取藥材。
處理完所有已經到了後半夜,張恪吩咐幾位将士守衛在謝韻的客房外面,并對謝韻說:“多謝雲姑娘,還請姑娘今夜好好休息,待明早藥材取來我再派人來喚姑娘。”
謝韻并未以真名示人,隻說自己姓雲。
現下這張恪的性命都牽系在她的手中,張恪此人看上去也算良善忠義之輩,在這群人當中深得人心,這群兵莽應當不會傷害她。
她終于能安心睡一覺了。
夢中她夢見了粉牆黛瓦,清水繞城。那是她夢寐以求、心向往之的江南。那裡她有着一段深刻的記憶,那裡也葬着她的母親。
夢極短,她尚未來得及跟上母親的腳步,便被一陣晃動吵醒。
睜眼時天色仍是深湖一般的青藍色,一輪殘月高懸枝頭。飛鏡神色不明地站在窗邊,身上背着兩人的行李。
見她醒過來,連忙皺着眉頭給她打手語:我去青州城内探查過了,如今坐鎮青州的人是晏回南。
!!
謝韻頓時眼前一黑,青州距離京城三千裡路,如今周梁的主要戰場在隴西,與這裡也隔得很遠,縱使是快馬也要跑上半月才能趕到。
她讓飛鏡去打探時,雖然心存疑惑,但更多的是笃定了晏回南不在此地。
他一個統帥,幾十萬士兵等着他指揮坐鎮,他閑出屁了嗎?居然跑到青州這個易守難攻的小山城。
飛鏡繼續打手語:小姐,外面全是大周士兵,跑吧。從窗戶走比較快。
謝韻點點頭,她決不能讓晏回南抓到自己,那就是死路一條。
但正當她踩着飛鏡的手要翻窗時,門被敲響了。
“雲姑娘,藥材取來了。”
她如果現在跑了,尚未跑遠就會被張恪的人找到。眼下隻能硬着頭皮下樓,她如果救活了張恪,再扮做尋常人讓張恪放行,隻要過了青州,就能躲過晏回南。
她将自己的想法用手語告訴了飛鏡。之後便迅速戴上面紗,去開了門。
為了方便她治療,也為了防止張恪體内的毒素流動加速,張恪一整夜幾乎一動不動地待在她的客房隔壁。
将士推開門後,昏暗的屋子裡竟然隻點了幾支蠟燭,什麼都看不清。而且屋子裡還烏泱泱站了一圈人。
謝韻:“你們一個個人高馬大的,都杵在這裡,礙事又擋光,不是無故妨礙治療麼?”
說完她随便在屋子裡找了個看上去秀氣機敏、能給她打下手的,擡手一指:“你去打盆熱水來,其餘人都出去。”
屋子裡的人仿佛一瞬間聽不懂人話了一般,全都愣在當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謝韻也疑惑不解地看着大家,她眉頭微蹙,認真起來時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都愣着做什麼,不救人?”
被謝韻看中的那人倒是淡定從容地起身,沉着聲道:“好。”